90風的呢喃
回程的路上。 連衡沒有忘記要給裴漾帶禮物,在自家購物中心里挑了許久,買下了一對風鈴。 當時已經入夜。 一行人到家回的也是靜悄悄的,除了看門的傭人以外,連管家都不知道。 甬路兩側設有柱頭燈,昏暗的光線下,有人影在雪地上緩緩前行。 他的腳印落在潔白的畫布上,在夜與黑白的交織下,偉岸的背影顯得格外的寂寥。 纖長的身軀匆匆走過,提著風鈴的背影正朝著閣樓的方向行進,步伐松弛,似乎那是獨屬于他溫暖的家。 連衡不過是想要去碰碰運氣。 當他到達臥室的門前,看到大門開著,他忽然感覺,他的運氣還不錯。 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窗邊,手里拄著兩根拐杖正在努力學著行走。 連衡明明把腳步聲放的很輕,但還是沒邁出幾步就被屋內的人發現,回眸望來。 他頓足,迷失在她突然亮起來的眼神里,驚覺她能看見,又癡迷于她溫柔的笑容。 而她雙眼微微眨了兩下,瞳孔里流淌著的光芒比此時的星空還要明亮,她長發隨風輕輕揚起,視線交匯的那一刻,是還來不及收起的氣惱。 連衡揚了揚手里的禮物,說明來意:“來給你送風鈴?!?/br> 裴漾站不住腳地靠在窗臺上,手指抓著窗臺,一瞬不瞬地望著他,沒有接話。 不過也就才幾天沒見他,裴漾只覺得他面容好像清瘦了,但是周身還是那么低氣壓,眼神沉得不見底。 她不說話,連衡也不說話,隔岸望著,仿佛都想將彼此盯出洞來,以此來撫平內心的想念。 她眼睛上的紗布已經拆了下來,連衡很后悔沒有見證到那一刻,心里的嫉妒和占有欲在對沖,即將把他撕毀—— 而連衡卻要裝的像個正常人,淡漠地問:“可以看到我?” 裴漾表情迷茫地點頭:“我正看著你?!?/br> 連衡情緒翻涌間不動聲色地又問:“那,風鈴?” 裴漾往旁邊移了一步,指了指窗戶的上面:“你幫我掛在上面?!?/br> 連衡掃了一眼窗頂,上面有懸著的掛鉤。他走過去,將多余的一對遞給裴漾,示意她先拿著。 裴漾看懂了,乖巧地提過。 連衡舉起手里的風鈴將繩子的一端系在掛鉤上。 裴漾仰頭望著,只覺得充斥在眼前的身形很是修長,腰細腿也長,脖子更長,每動作一下都板正又從容。 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還漫溢著夜色的寒潮,不可讓人忽視地還有松香的氣息席卷著她的全身。 明明挨得也不近... 裴漾咬住口腔內壁的rou,氣場低落地垂下了眼。 直到有一雙手伸到她眼前去拿風鈴,裴漾這才輕嘆出一口氣側過身來。 她晃動風鈴的鈴線,去傾聽那剎那間傳出的冰涼聲。 他掛好后,站在她身側,去觸碰另一對風鈴。 叮鈴叮鈴聲一直循環在周圍,像是風的輕喃。 解壓、寧靜。 凈化、心靈。 在這寂靜的雪夜里,掛在窗臺上的風鈴,每被清風吹動一下,都像是遠方的自由在召喚。 裴漾雙手撐著窗臺,面朝窗外,輕輕閉上了眼睛:“風鈴響起的那一刻,你在想什么?” 連衡學著裴漾的樣子半側,手肘撐著窗臺,眼神始終盯著她,赤裸的目光將她寧靜的臉龐記在了心里。 “想起遇見你時的第一面?!?/br> 裴漾睜開眼睛,心被他的話勾的好奇:“為什么會想起那個時候?” 連衡最近一直在問自己,喜歡裴漾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回想了許久:“我們剛開始見面的時候你很怕我,可是你在為我縫補衣服時,眉眼卻是溫柔的。我當時就在想,為什么?” 連衡依舊沒有答案:“喜歡或許是我在望見你名字的那一刻,就開始產生了。而我愛你,是我動心選擇你當我伴侶時,就愛上了?!?/br> 連衡眉頭一皺,自嘲:“我遠比我意識到的喜歡還要更靠前?!?/br> 裴漾側目而視,將他此刻碎在神情里的茫然望進眼中:“我不知道,我此刻該說些什么,來回復你?!?/br> 連衡也沒想要裴漾的回答,就想告訴她。 又想起錯過的情人節,他將口袋里的戒指盒拿出,默默打開:“漾漾,這枚戒指,你會戴在手上嗎?” 他把戒指遞了過來。 裴漾低頭看了一眼,搖頭:“不戴。我們只是,結婚了,而已?!?/br> 連衡一言不發,站在那里,周身彌漫著冬日雪夜的冷漠,以及情緒波動下的黯淡。 他把戒指又收回口袋,意識到她已經站了許久,叮囑:“身體還沒好全,不宜站太久?!?/br> 裴漾掃了一眼靠在墻上的拐杖,心中閃過一霎念頭,張開了手臂:“你抱我,把我放到床上?!?/br> 連衡驚詫她的主動,但不帶絲毫猶豫,攔腰將她公主抱起,穩步往室內走。 不過就幾步,也不過就幾秒,裴漾還沒滿足自己的貪戀,就被放到了床上—— 她頂著張極度不舍的臉,盯著他的脊背、發頂,在他直起身的那一刻變換表情:“謝謝?!?/br> 連衡站在床邊,宛如青松:“晚安?!?/br> 裴漾:“……” // 雪還沒化,可是裴漾睡不著。 她在清晨的七點就從被窩里起身,又感覺到胃里翻滾的餓,只能呼叫來佐伊,把她移到了輪椅上。 出門去正廳覓食。 路上走了沒一會兒,就遇見古山領著一個小孩從橋面閃過。 大清早的,也不知道兩人要去哪。 裴漾坐在輪椅上沒法追著去問,似有疑慮地收回了目光。 原本唱戲的涼亭,因著裴漾的緣故,管家請來了一支樂隊,偶爾哄她解悶。 裴漾今日就很煩,所以早早吃完飯就坐到涼亭下。邊吃著零嘴,邊聽音樂。 她身上骨折的地方也沒辦法快速恢復,一天一天的將養著,裴漾只覺得慢。 所以她著急啊,內心早已經奔回了國內,但是骨痂還在慢慢變成骨頭—— 樂隊有時會唱到激情的部分,裴漾想起來蹦跶,可是有心無力。 佐伊好像瞧出來了,特地拿來了阿愿的玩具手拍掌供她揮動。 揮了有一會兒手腕疼,裴漾就把它放到了桌面上,剛剛抬頭,余光就看到隔岸曲廊里,古山帶著一位穿著貴氣的小男孩和管家說著話。 今日已經是裴漾第二次看見了,她下意識將目光放在了小男孩的身上,面相娃娃臉,有一雙魅惑的桃花眼,一笑春風拂面,當真是可愛。 他的樣子約莫只有4歲,穿著打扮一看也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思及此,裴漾呼吸一滯。 愈發不好的念頭涌入心尖,他是連衡的……? 裴漾來加州已有叁年,他要是多了個四歲的兒子其實也不稀奇。 但是為什么如今才出現? 裴漾沉下了目光。 原來如鯁在喉是這般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