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楊侑然壓根沒想過，義眼是江亦花一晚上做出來的。

    因為在他的意識里，江亦是mit博士，對，很聰明，可能近乎天才了吧。

    但這種一晚上能做出這樣的產品，如同一個奇跡，那得是什么人物，教授院士大拿吧？

    楊侑然在德國了解過模擬人眼運動追蹤義眼制造的技術，知道看起來越小的東西，越是精密，不是一般人和一般公司能制造的。

    江亦如果有這種一晚上賺一百萬的本事，那為什么去混娛樂圈，雖然娛樂圈也很賺錢，跟天上掉錢似的，但要承受的輿論風波和搞科研也不是一碼事。

    所以，楊侑然一點沒有懷疑過這個不存在的alex教授的身份。

    在他的想象里，alex教授是個五十甚至六十，戴著眼鏡的老學究。

    江亦說不清楚，他也就沒再打聽，兩人吃了一頓麻辣燙，楊侑然看見手機里顯示萬研匯款來的消息，心情輕松了不少。

    江亦開車送他回家。

    他下車把楊侑然送到家門口，沒話找話地問：“作業寫了嗎?！?/br>
    楊侑然：“……”

    楊侑然：“還沒寫完?！?/br>
    江亦低頭，語氣很平：“有不清楚的單詞嗎？”

    以前楊侑然會把他當翻譯器，問他很多問題的。

    但現在楊侑然說：“有啊，不過我有用谷歌翻譯和gpt?！?/br>
    江亦發現自己連當個翻譯器的資格都沒有了。

    他一直建議楊侑然用翻譯器，現在楊侑然真的在使用了，江亦卻心煩意悶，連空氣都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你，”楊侑然發現江亦還不走，“你不回家嗎？”

    “要，”江亦找了個拙劣的借口，說，“想用下你的衛生間?！?/br>
    楊侑然其實不太方便。家里被他翻找得亂七八糟，進賊了一樣，還沒來得及收拾。

    剛剛回來遛狗，他就沒讓江亦進門。

    但前男友要用衛生間……

    楊侑然側身，哈利終于從門縫里鉆了出來，被楊侑然一把牽住脖繩道：“我在重新收納管理，有點亂，你別介意?！?/br>
    江亦抬眼掃了一圈，發現整個屋子里地上都是東西，抽屜拉出，柜子打開，楊侑然可能在找備用的義眼。

    事情似乎是昨晚突發的，可知他有多慌張害怕。

    盡管一直知道他眼睛的事，可江亦是第一次知曉，這事對楊侑然的創傷和影響，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深。

    但江亦卻不能安慰他，更不能告訴他，自己就是那個“alex”。他只能假裝一無所知。

    “我等下幫你收拾?！苯噙M去洗手，待了有幾分鐘才出來，楊侑然已經開始收拾房間了。

    江亦過來動手幫忙，讓他去寫作業，楊侑然說：“不用，我喊了人來幫我?！?/br>
    江亦馬上停下動作：“誰，遛狗男嗎？”

    楊侑然茫然了一會兒，才知道他說的是誰：“……人家有名字的，他只是幫我遛狗，你怎么也有隨便給人取外號的習慣?！?/br>
    江亦低聲說：“抱歉，我不知道他的名字?！?/br>
    楊侑然并未告訴他趙與墨的姓名，推他的肩膀出去，很無奈：“你回家吧江亦，我喊的人馬上就到了，你在這里會不方便?！?/br>
    他不愿意和江亦多待，怕多看一眼就上頭?；剡^頭來傷心的不還是自己嗎。

    楊侑然把他推出房門，江亦回過頭：“你喊了誰過來，吉米嗎？”

    楊侑然：“嗯啊，你不喜歡他，我怕你們吵架，所以不方便?！?/br>
    江亦站定在門前地毯上：“不會，我對他沒有意見?！?/br>
    楊侑然：“可是他對你有意見！”楊侑然掏出錢夾，“我看你汽車沒油了，你去加點吧?！?/br>
    江亦推開他的兩百美金，攥住他細瘦的手腕，眼睛兩點漆黑：“他對我有什么意見？”

    楊侑然想抽手，卻抽不出，看江亦站得近，也不敢正視他，而是飛快垂眼低頭，怕被他看出自己眼睛的異常，道：“你不要離我這么近，江亦，你回去吧?！?/br>
    江亦知道他現在狀態，嘴唇微動，后退半步：“好，我回去了，有事給我打電話?！?/br>
    江亦離開，楊侑然關門，嘆了口氣。

    他當然沒有喊吉米來幫他收拾，而是喊的家政，并不知道江亦就在樓下車里坐著，沒有離開。

    江亦靠坐在駕駛座上，長腿曲著，雙眸微闔，但沒有看見吉米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從另一個門進入了公寓。

    隱約看見楊侑然住的那間房，確實有兩個人在移動。

    楊侑然大概是嫌哈利跑來跑去的礙事，把狗關在了露臺。

    薩摩耶從玻璃欄桿的縫隙里，擠出一個黑鼻頭，眺望著車里的江亦，吐舌頭。

    江亦太久沒休息，就在車上淺眠了半小時。

    天色漸黑，落落晚星，楊侑然家里燈光也亮了起來，拉著薄紗簾，看不清人影。

    江亦發消息問他：“他幫你收拾好了么？”

    楊侑然：“差不多了?！?/br>
    家政動作麻利，幫楊侑然整理好，還下樓丟了幾次垃圾。

    江亦：“吉米走了嗎？”

    楊侑然窩在沙發里，打算休息一會兒出去遛狗：“沒有?！?/br>
    江亦垂首打字：“他要留你家過夜嗎？”

    楊侑然：“……”

    前男友這是在干嘛，真好笑！

    楊侑然歪著腦袋側躺下來：“你猜?！?/br>
    江亦：“我猜不到?！?/br>
    楊侑然打字“你這么聰明，你肯定”，消息還未發出去，就收到他緊跟著的第二條消息——

    江亦：“我只能親眼來確認?！?/br>
    楊侑然眼睛瞪大，飛快地坐直。

    “不不不，你別來了！”

    江亦：“我到了，需要你開一下樓下門?！?/br>
    楊侑然拉開露臺門確認，果然看見了江亦的車牌。

    江亦這是何必，分都分了還這樣。楊侑然有點不知所措，又感到煩亂，把房間燈光調暗，開門讓他上來了。

    昏暗燈光下，他眼睛的缺陷并不明顯。

    江亦先看地上的鞋：“他走了么？”

    楊侑然點頭：“走了啊，你干嘛和捉jian一樣，你鞋怎么還是這么時尚，你該不會都沒回家，一直等著在樓下的吧？”

    江亦沉默，說不是。

    楊侑然想想也不太可能，因為江亦說：“車上有你的東西，我拿過來給你?！?/br>
    “什么東西？”楊侑然問。

    江亦目光垂下，確認他的嘴唇，沒有和人親密過的痕跡道：“給你買的電鋼琴?！?/br>
    楊侑然一愣：“你還真買了，要不你拿去退掉吧?！?/br>
    江亦說：“你不是想要那個嗎?！?/br>
    楊侑然靠在門框上：“現在不想要了，不想收你送我的東西?！?/br>
    江亦停頓了一會兒，問：“為什么？”

    楊侑然把臉扭開：“你不要明知故問啊，我都決定不喜歡你了，也分開了，你干嘛總是這樣，把簡單的事情復雜化?！?/br>
    江亦心抽了一下，走近一步，俯首：“是決定不喜歡，還是已經不喜歡了？”

    他靠得太近，近得能聽見心跳，楊侑然有點慌張，說：“決定了的事就是已經發生的事，你別……別挨著我太近了?！彼焓滞平嗟男靥?，被他抓住手，楊侑然心想他胸肌真好摸。

    江亦注視他良久：“還能反悔嗎？”

    楊侑然屏住呼吸，抬眼看江亦，見他神情專注，有些難過似的漆黑眼眸。

    他想復合？

    不會是耍自己的吧，他不想再會錯意難堪了，反問江亦：“你什么意思？”

    江亦嘴唇輕抿，不大能說出口，因為他無法確認自己的心意，更無法確認楊侑然是不是同時在談很多場戀愛。

    目光落在他身上好一會兒，江亦問他：“你是不是要和jesse去舞會？”

    楊侑然：“……”

    “夠了，你到底要說什么，我去不去舞會怎么了？”

    江亦垂眸：“沒什么，jesse人品比吉米好很多，他比吉米適合你，但還有更好的?！彼粲兴?，卻不明言，“我的意思是，舞會也不是一定要和jesse去的?！?/br>
    “謝謝你鍥而不舍地幫我介紹對象，但我行情很好所以暫時不需要，日后有需要，再請你幫忙?！睏钯坏诙伟阉埑黾议T，禮貌道，“你今天幫了我大忙，但我有點累了，江亦，我想自己休息一會兒，好么?！?/br>
    “好?！苯噙@次沒再說什么，離開了。

    他到家倒頭就睡，已經是快三十多個小時沒合眼了。

    盡管如此，睡夢中依舊是不清不楚的感情掙扎。

    翌日周末，楊侑然出門買了一副鏡片很厚的平光鏡。

    有鏡片阻擋，他的臨時義眼被遮掩得近乎完美。

    江亦在體育館打網球，末了接到陳教授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