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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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妍,你來長安多久了?”一個布肆的女肆主問。 這個問題涉及我的來歷。我不動聲色,只管笑:“徐娘子才識得我嗎?我去年就在西市了,你怎地又來問我?” 過了一天,又有人問到我計數的習慣。 “小娘子,為什么你記數時,不畫‘尚’字,而是寫一個‘口’字,再加一撇?” “問我這個作甚?”我的手在桌案底下顫了顫。 我父母是工程師,留過學,有一些在國外養成的小習慣:計數時,他們往往是畫一個正方形,再畫一條對角線,正好是五條線。我繼承了這種習慣,計算收到的雞蛋時,經常以此法計數。但是…… 唐朝人是畫“尚”字的。因為這個字有十畫。 終于有一天,一個孩童喊出了個中緣由,或者說,喊出了他們所以為的真相。 “因為你是狐怪!” 母親連忙將他拽走。孩童猶自叫道:“阿娘,你昨日就是這般與我阿耶說的……” “狐……怪?”我呆住了。 那孩童開了第一槍,大人們也就敢說了:“是??!他們都說你是狐怪!” 越來越多的人不再掩飾,公開聚攏在我的攤子周圍。這酷熱的天氣,突然變得更加難以忍受了。 “你每日晨起,在院子里抬腿伸臂的,形狀很是不雅,又是做什么?”另一個鄰居問。 “那是……”我擦了把汗,沒法說那是第二套廣播體cao“雛鷹起飛”,只能道,“那是五禽戲?!?/br> “那不是五禽戲!也不是道家的導引之法!”有個醫者反駁道。 “一個小娘子,做出那般的怪模樣來,著實不像良人?!?/br> “聽說這個小娘子還自家做了揩齒的器具和牙粉,都是長安人不曾見過的式樣?!?/br> “不然一個漢人女子,為何要學胡語,還和胡人們一處廝混?如今只有胡人來學漢話的,幾曾見過漢人學胡語、蕃語?” “我……”我解釋不了。波斯語是我穿越前的興趣愛好,因為我父親曾經被派駐伊朗。 “生得美貌,卻又行止古怪,多半就是狐精了?!庇腥藬S地有聲地總結。 “該當稟報巡街的武候,將她拿去長安縣的官署?!币粋€婦人道。 “不要臉!”妙泥匆匆擠進人群,把我擋在身后:“陳三娘你合上嘴罷!你丈夫那日多看了阿妍兩眼,你就記恨在心,還當我們不知道嗎!如今倒來借機生事,好不要臉!” 陳三娘臉上一紅,反唇相譏:“你是胡人,你自然護著她?!?/br> “胡人怎地?胡人不是人嗎?”妙泥道。 “胡人是人,可你身后的是狐精……” 我是真不明白,我怎么轉瞬間就變成狐精了。 “正是了。她剛來西市時,連人話都不大會說。我記得,她說自家是外鄉人,不會說關中話??尚?,我們西市,天下哪里的人沒有?便是南邊最遠的廣州、瓊州的人,我們也見過,可沒聽過哪里的口音如她那般?!?/br> 我猛地站起,倒退了兩步。 我當然不是狐精。但他們這一通莫名其妙的大鬧,反而歪打正著:我的來歷,確實有問題——我不屬于這個世界。我的口音,也就是普通話,是唐人所沒聽過的。我咽了口唾沫,慌張中口不擇言:“我……我是御史臺崔里行的表妹。你們不能這樣說我?!?/br> 官和民之間是有鴻溝的,我搬出一位官員來為自己背書,群眾們總算沉寂了片刻。然而很快又有人出聲道:“我曾聽見你對他說,你不是他的表妹?!?/br> “……”那是崔顥剛“認回”我的時候,他每日都來我的攤子前坐著,我煩得很,反復告訴他,他認錯人了。那原是真心話,此刻卻成了證據。 眾人又鬧了起來,說崔里行是教狐精迷惑了。 “你才教狐精迷惑了!”人群外傳來一聲斷喝,崔顥冷著臉走了進來,“哪個說我阿妹是狐精?” 他把我帶回自己家。 長安居大不易并非虛言,他的住處也是租的。他開了前門,示意我先進:“一畝之宅,實在不算寬闊。阿妍記得我當日為何執意稅下這所宅子嗎?” 我表面鎮定,心里卻恐慌極了,什么話聽在我的耳朵里,都像是他在考校我是否唐人:“不、不記得?!?/br> 過了前院和門房,便是一個頗為廓落的院子。三間正房、兩間廂房,加一個院子,是長安城中的尋常宅院格局,占地約有一畝[1],在后世來說很不錯了,他說不寬敞,大約是以官員們的標準來看的罷。 他指著院里的兩棵櫻桃樹,笑道:“正是因為喜愛這兩棵樹?!?/br> 兩棵樹甚是高大,攢柯比葉,綠枝濃蔭。此際已是六月下旬,照說已過了櫻桃的季節,但這兩樹大約屬于晚熟的品種,枝頭果實累累如珠,飽滿紅潤,映著明亮日光,甚是炫目。 “吃櫻桃?!彼狭艘患芎策^來,喊我坐在樹蔭里,自己則不緊不慢地拉低了樹枝,摘了櫻桃,就丟進手邊的木盆里。 我不能理解他為何全然不提方才的事情,但也不敢說話。過去的一年,我學本地口音,結識周圍的人們,去縣衙取得戶籍,費了很大的力氣。我以為我已經在這里站住了腳,但事實遠非如此。隨便幾個小小的細節,就能將我暴露于眾人的懷疑之中。 我畢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