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再也不會的?!彼男θ荻嗔诵┢嗥嗳?,“我只是一時接受不得周斂落得那樣的結果?!?/br> 他們之間的美好太過短暫,以至于她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甚至在往后的日子里,可能連反復回憶的機會都沒有。 裴瞬遞上塊方帕,“我明白,可你還有祖母,還有你自己,擦擦自己的臉回去見你祖母吧,她這些日子一直為你擔心?!?/br> 林同裳重重點頭,“我知道的,你不必為我憂心?!?/br> 她該怎么說對他的感激,從青梅竹馬到訂下終身,又到恩斷義絕,最后又陪著她的竟然還是他,想來他們雖沒有夫妻情緣,卻有別樣的緣分。 他再看她,只覺得她雖在眼前,卻淡得好像一縷煙,隨時隨地都會被吹散,他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又暗自搖頭讓自己不要亂想,蹩腳地說著大道理:“你現在覺得接受不了的事情,慢慢地,都會變得無足輕重,什么都不及活著的人重要?!?/br> “好,活著的人是最重要的?!彼酒鹕韥?,不知到底有沒有聽進去他的話,再也沒有停留地跳下馬車。 外頭寒風侵肌,適才濺到的鮮血早已經干透,附著在她身上,又是別樣的景象,她揚起面,任由風似慢刀子般磨著皮rou,神色間只有黯淡。 她覺得此時的自己是殘缺不全的,不知是不是因為缺失了另一半靈魂,可偏偏她向來想要極致,要么全部,要么沒有,而她又怎么能允許心中不可替代的人,真的變成無足輕重。 第46章 裴瞬從前是久在戰場之人,殺過多少人、見過多少回血流成河,從不曾因此被噩夢纏身,反倒是這回夜臥夢魘。 夢中魏作章傷痕累累,渾身各處皆鮮血淋漓,四肢僵硬,依然奮力挪動著身子,一點點朝林同裳靠近,手上與腳上鎖鏈劃過地面,發出沉悶刺耳的嘩啦聲,嘴中含混不清的嘟囔著。 林同裳呆滯在原地,直愣愣地望著,全然忘了逃脫。 正在魏作章高抬的手將要觸到她時,他猛地上前,撥開魏作章的手擋在她前頭,她這才醒過神來,抓住他的手臂驚呼出聲。 夢中人鬼難分,受了重傷的魏作章再次撲上來,猛獸般不分章法的攻擊,他毫不猶豫地將她攬在懷中,是完全保護的姿態,自己的肩背則被暴露在魏作章跟前,任其拉扯撕咬。 他感受不到丁點兒疼痛,但憑渾身蠻力,抓住魏作章的前襟,狠狠摔到墻壁上。 一聲悶響之后,魏作章已經消失不見,再抬起頭,看見的是站在角落的姜漣,滿臉悲戚與失落地望著他緊抱林同裳的手臂、血流如注的肩背,他下意識地松開林同裳,又上前去追姜漣,可連她的半片衣擺都不曾捕捉到。 他呼吸一滯,將要醒過來,不過轉個身的工夫兒,再次深陷夢中。 適才未抓到的姜漣,已經跪坐在他腳邊,頭正枕在他的膝上,露出勝似畫中嬌的半邊面孔,他慌忙去抓她的手,問出一直壓在心頭的問題,“你為什么生我的氣?為什么不肯隨我回王府?” 她抬起頭抿唇直笑,顧盼間是別樣的溫存,像是什么都不曾發生過,嬌嗔道:“王爺胡說什么呢,我不就在您身邊嗎,何況我何時生過您的氣?” 他仍有些不可置信,她一手支在他膝上,另一手撫上他的面頰,指尖格外溫暖,“您忘了?我早就同您說過,會永遠守在您身邊的?!?/br> 她一如從前的小意溫柔,輕柔的摩挲令人心醉,他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貪戀地注視著她,在恍惚中低頭吻上去,飽滿豐潤的唇任他磋磨,明明該歡欣雀躍的,偏偏生出不真實之感。 她已經拋棄了他,不該再守在他跟前的,更不會再向他流露柔情,興許她現在正倚在另一個人身側。 悵然若失中,一瞬間意識到眼前一切皆是虛假,神志霎時得以掙脫,他霍然驚醒,身側空蕩且冰冷,哪來的溫香軟玉? 他僅僅愣怔片刻,似是不慎丟失了珍寶般焦急,慌不擇路地便要下榻,可因為行動不便的雙腿,只換來狠狠地摔倒在地,他心生惱怒,不知是在氣那雙腿,還是在氣自己,隨手扯來軟枕砸到地上,軟枕綿軟無力的墜落,他的怒火未能如愿發出來,又梗著聲音叫“承安”。 在外間守夜的承安聞聲忙進來聽命,眼見他坐在地上,立即上前去扶他。 他不顧席地而坐的難堪,怎么也不肯配合著起身,死死抓住承安的手臂,啞聲囑咐:“有一件事,你親自去做,天一亮就動身去遙州,給本王尋個人帶回來?!?/br> 承安垂首應是,又問:“不知王爺讓屬下尋誰?” 裴瞬半闔下眼,遮住眸中翻騰的暗涌,下了極大的決心,緩緩道:“先帝跟前的三等侍衛李申武,當年負責抄斬姜家之人?!?/br> 提起姜家,承安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默默將他扶回榻上。 他的失魂落魄毫不掩飾地落在面上,承安猶豫再三,終究是忍不住開口:“王爺舍不得姜姑娘?” 自小跟在他身邊的人,輕而易舉地猜中了他的心思,他有種被切中要害的狼狽,抬頭睨承安一眼,兀自撐起自以為的強硬,“本王又仔細斟酌了番,她的命是本王救回來的,要留在哪里自然也由本王決定,白白將她給了皇帝,豈不是做了賠本兒買賣?” . 壽寧宮內,姜漣已經等候良久,傳她前來的太后娘娘仍未現身,她本以為又像頭幾回一樣,不過是要來來回回的磋磨她,倒不曾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