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范十一給公子撐著傘,“公子,你每日都來偷偷看白姑娘,又不讓她知曉,那為何而來呢?” 范無咎望著濟善堂的牌匾,根本瞧不見人,卻好似什么都瞧見了,淡淡地說著:“只想看看她在做什么?!?/br> “我不懂,夜里明明來,想送她回家,每日都等到青許公子將人接走,你再回家,這是圖什么?”范十一嘴里不無抱怨。這鎮子里,自家公子配哪戶人家的姑娘都是綽綽有余的,不明白公子為何單對白姑娘青眼相加。 “我也不知道……”范無咎淡淡地說道,“就是想看看她而已。雖然這么偷偷的?!?/br> “不必偷偷了?!狈妒恢钢T口說道。 “嗯?”范無咎隨著十一的手指看過去,就見白若月站在濟善堂門口,沖著他笑,“范公子可是要來買藥?” 范無咎朝她走過去,邊走邊道:“是啊。最近好似害了病,睡不安穩?!?/br> 范十一給公子打著傘,緊隨其后,小聲自言自語說了句:“相思病,病入膏肓的那一種?!?/br> “若信得過我,我幫你瞧瞧?”白若月出來透氣,剛好看見范無咎。 范無咎應聲隨她上樓去了診室。白若月拿出脈枕,示意他將手腕放上去。她的指尖落在他手腕脈搏上,沉思一會兒,“凡人的脈搏?!?/br> “什么?”范無咎一愣,這是什么意思??聪蛩龝r,忽就生了旁的情愫。原本她為他看診,這沒什么。原本她指尖探脈息,也沒什么??删驮谒f出這么一句奇怪話時,他忽就察覺到了來自她指尖的清涼,還有自己心上的悸動。 一涼,一熱。一靜,一動。兩相比較,格外明顯。 他覺得喉嚨干得很,別過頭去,看著窗外。 “沒什么?!卑兹粼滦睦锵胫氖?,青廣陵和黑無常在孽鏡地獄里都沒醒來,所以肯定是凡人的脈搏啊。她腹誹一句,自己怎么把實話說出來了? 又道:“范公子一切都好,估摸許是近來雨水多,潮氣過甚,才睡的不踏實?!?/br> 范十一問:“白姑娘,那需給我家公子開些藥么?” “不必,”白若月道:“是藥三分毒,不是什么嚴重的毛病。若是心里有事,去實踐了;若是身體乏力,就歇著??倸w睡不好的根本,就在這兩件?!?/br> “那讓我家公子在此歇一歇吧?!狈妒徽f得別有用意,因他知曉,范無咎之所以心里有事和身體乏力,那原因也都在眼前的姑娘。 白若月笑了笑,喚人泡茶來。她推開房間里的窗戶,道:“范公子若是不嫌棄,不如在這里聽雨烹茶,小坐一會兒?!?/br>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狈稛o咎心道,今夜想來必會好眠。 范十一臉上明顯露出笑來,“我去看茶,你們聊?!闭f罷走出房間,帶上了門。 窗外雨連連,但見客舟江上,云低斷雁迎著西風。 “你在想什么?”范無咎發現白若月站在窗邊看了許久江上風景。 他看過去,無非雨中行舟,日常而已。 “你看蒼生多渺小……”白若月指著江上搖搖晃晃的小船,道:“一個大浪打過去,船就翻了。頃刻間,里頭的人盡數沒了?!?/br> 原來她是在感嘆人生無常。 范無咎走過去,也站在窗邊,與她同向而立,道:“你在悲憫蒼生的時候,殊不知,你也是蒼生一粟?!?/br> 白若月側頭望向他,忽就笑了。眼下場景她覺得熟悉。曾幾何時,她與黑無常站在白府外的津渡上,也是并肩同向而立,不過那時候望著的是一池西湖,如今見的是雨中寒江。 她沉吟片刻,“如此,倒是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br> 范無咎問:“何人?” 自然也是眼前人,不過是他的本身,不是凡間rou/骨。白若月想說,像她所認識的鬼仙黑無常,嘴上卻道:“好人。他救人不留名,卻不是因為謙虛,而是因為他不在意。他慣見遍生死,早已將死看淡,何況旁事?他總是對萬物都不在意,若是我同他說方才這一番話,想來他必會和你一樣,勸慰我不必感懷傷神,你我都不過滄海一粟,何必去喟嘆滄海呢?” 范無咎頓了頓,垂眸看著她,有些緊張,“是你喜歡的人么?” “不是?!卑兹粼履X海中忽然出現了范青許的面龐,她不自覺地笑道:“我喜歡的人,是就算知曉會玉石俱焚也要拼死一搏的人。他從來知曉自己是滄海一粟,也知滴水擋不住洶浪,可也愿意去做逆著水流的那一滴?!?/br> 離開濟善堂,范無咎走在雨里,站在方才兩人瞧過的江邊。 他回首望向濟善堂的樓閣,幽幽嘆了一句,“她不喜歡我?!?/br> 范十一方才見兩人談笑風生,以為聊得很好,沒想到公子卻說了這么一句。 在他看來,這句好沒道理。就道:“公子癡人!哪有是單憑喜歡之語而成眷屬的?” 見公子不出聲,范十一繼續說著:“你看街上人來人往,哪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百人之中,能得心頭好者不足其一 。男女之愛,床笫之情,是長廂廝守慢慢陪伴培養的。所有幸福之人大抵如此。你待她好,始終如一,她也必會愛上你。往后有了孩兒,更是牽絆。我瞧過書上的夫妻長久,現世的伉儷情深,古來今朝都是如此?!?/br> “是么……”范無咎問。問完又道:“十一說得對?!毙牡子种烂髅鞑皇沁@么一回事。不是,尤其對她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