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郎項逸死了。他死之前,手里攥著李檀兒拿來的那個兔子面具。他再不想碰她一下,卻想著,再摸一模那個白玉兔的面具吧。 他這逆天改命的一生,原本可以有坐擁江山、封禪泰山的頂峰姿態,卻在他對李檀兒一念之間的不舍和大意中,南轅北轍地走上了另一條路。 他在人生巔峰之時,頃刻變作階下囚,而后迅速地消亡,終是死在他最愛的女人手里。 鬼魂脫離rou身時,郎項逸僅留的一個魂魄仍是眷戀不肯離去,只站在原地,癡癡地看著那個女人。 因他舍不得,即便他死在了她手里。 也因,他還有一個塵緣未了。 他畢生的執念只剩下一個,他想知道,自己若是死了,那個女人會不會為他流下一滴眼淚。 沒想到回光返照的鬼魂,沒有迎來悲傷的哀思和不舍,卻瞧見了讓他一念成魔的畫面。 只見李檀兒望著郎項逸的七竅流血的尸體,握過酒杯的手在絲帕上擦了又擦,目光沉穩而平靜。 她甚至都沒有低下身子,去看一眼那個男人。而是一直高高在上地站著。 她不屑地同他說了最后一句話:“下人就是下人。郎項逸,你知道么?死這不是你的錯,你只不過是投胎不好罷了。你也莫要恨我,從始至終,你都曉得我是什么樣的人,可你卻還要任我欺你騙你。你下賤如此,還偏要討什么真的情愛,你不覺得自己可笑么?” 你不覺得自己可笑么? 郎項逸的鬼魂重復地問著自己這句話,他再沒了旁的心思,只這一句,竟然過去不了。 他甚至感受不到魂魄離了rou身的縹緲,也感受不到斟酒灼傷五臟六腑的疼。 如今,只得一個感覺,自己啊,好可笑。 獄卒走過來,詢問太后是否需要斂尸、厚葬。 李檀兒拖著厚重的裙擺,轉身離去,她殘忍冷血的聲音如魑魅般在天牢底回蕩著:“扔出去喂狗。哪里來,便回哪里去吧……” 哪里來,便回哪里去…… 所以在李檀兒心里,郎項逸就不應該有姓名、有后來的故事,他應該在許多許多年前,于丞相府的后院外的巷道餓死,而后成為野狗分食的一堆rou骨。 成為一縷鬼魂的郎項逸,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就在他欲哭無淚地打算等待勾魂的黑白無常到來時,黑暗中傳來一個男人的冷笑聲:“恨么?怨么?你本該是有帝王命格的人??!為何不殺回去呢?讓她也嘗嘗你眼下的苦,眼下的悲!不!要以十倍之痛折磨她!讓她生不如死!” 第49章 偷天換命 死過之后,在聽見李檀兒無情的這番話后,郎項逸才明白了一個道理,當一個女人決心要騙你時,她會先騙了自己。 待男人入了局,相信了那樣的真心后,她卻可以隨時從情感里再抽離出來。 從前那些歡好、依戀,也許自始至終都是她一意孤行的結果,自己在其中,從來都是被選擇,并從來不會拒絕的那一個。是自己如個傻子一般,屢屢被她騙,還總是覺得自己是被她愛著的。 不遠處,一個穿著石榴紅裙的女子,正追著一個殺了凡人的狼妖,在黑夜的云間跑著。 狼妖化做原身,變成一匹瘦小干柴的黑狼,鉆進一個鐵壁銅墻的縫隙里,潛入人間皇宮的天牢。 六界掌司掌管六界之事,雖然聽著是在六界暢通無阻,可又要守著六界六道不同的法度,被其所規束。 如人間由皇宮掌控,畢竟六界掌司乃是神職,有著凡人可望不可及的法力,若是要摻和到了皇宮里去,勢必會攪動朝堂巨變。是以約定俗成地,六界掌司盡量不踏入皇宮,也就是不踏入是非之地。 狼妖曉得六界掌司的這處為難,jianyin擄掠了凡人之后,為了躲避六界掌司的抓捕,他最好的歸宿,就是跑到皇宮里去。 而皇宮之中,若是出現一匹狼,各殿必然戒嚴,那他還要多躲避一群凡人的追殺,這個想法不可取。但是天牢就不會,天牢陰沉潮濕,常有被施以酷刑的人被扔回監獄,等著斷了氣,著紙畫押了事完結。 血腥之氣和腐rou之味,引來不少蟲蟻,里面老鼠成災,又引來野狗、黃鼠狼、餓狼。 這些畜生沖著死人來,也不敢去惹那些帶著火把的凡人,時日一場,竟成了兩廂安好的局面。 是以狼妖曉得,入天牢,乃是躲避六界掌司的上上之策。 狼妖躲在潮濕陰暗的角落里,打算死扛,那六界掌司冷顏,是六界掌司中最鐵面無私的一個,是以最受九天之上玄真君的信任,公差最多。她熬不過許久,也等不得他許久。自己要自己能抗個一年半載,任什么六界掌司也捉他不到。 也因為這個原因,狼妖靠著每日撿尸吃,竟在天牢里藏了月余,這日,他將已經位極太后的李檀兒與郎項逸的對話聽了個全。 李檀兒走后,狼妖發出冷笑,他的笑聲帶著蠱惑,悠遠如藏在泥犁地獄的惡魔,要勾起殘余魂魄中所有的惡和壞來,他沖著郎項逸冷嗤道:“恨么?怨么?你本該是有帝王命格的人!本該坐擁江山,讓李檀兒跪在你膝下,任憑你侮辱的人!” 郎項逸沒有說話,他魂魄的目光,只落在自己已經冰冷的rou身上。誰在說話,在說什么,一點兒也不重要了。 他如今只是一個鬼魂,一個等待被黑白無常勾走的孤魂野鬼,憤怒?怨恨?于他還有什么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