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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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聽他說他是西北饑荒逃過來的難民,沒飯吃才來偷菜,可憐得很。司里本來缺人手灑掃,就留他掃個院子吧,住柴房里?!迸嵊栐孪肓讼?,隨后道,“他說他叫阿興,大家以后便這么叫他就是?!?/br> 那一夜,她回了正廳,向正猜謎的眾人介紹了阿興的來歷。大家聽完,都嘆阿興可憐。熱心腸的胖嬸看見阿興沒有大礙,很高興,燒了一大盆熱水給阿興洗澡。阿興洗完,原來也是白白的面色。不過他好像很羞怯,一直低著頭,用大胡子遮住半張臉。 裴大人似乎一直很關心阿興的生活,時不時地就到柴房里同阿興聊幾句天。阿興相當勤快,每天只顧掃地洗衣,從不出門。眾人慢慢地就忘記了阿興來到僧錄司這樁小事,把他當作和老書吏一樣沒什么存在感的人。 直到一個禮拜后,那天又是一個艷陽天。新雨初霽,春天將至。晌午,胖嬸打算殺幾條魚給大家燉湯。她剛想剖魚,卻發現那魚肚已然被人切開過。 魚肚里面放了一張紙。紙團很小,上面寫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紙張帶了魚肚子里的血水,把那行字也洇得模糊,撲面而來一股腥臭。胖嬸不大識字,怕是什么要緊東西,便叫停路過的裴大人替她讀。 裴訓月于是在艷陽天下,將那行字慢慢地讀出了聲—— “七日內,僧錄司里,必有人死?!?/br> 第27章 奪命讖語 (三)內鬼 裴訓月盯著那行字看了一會。 胖嬸不曉得紙上寫了什么,只看見裴大人白如薄玉的面色,在頂烈的日頭下,像張被抻開的餃子皮,下滾水翻騰了一瞬。 “大人......這紙上說了什么呀?”胖嬸小心翼翼。 須臾,才見裴訓月把紙條攥在手里,朝胖嬸微微一笑:“沒什么要緊,無非是‘吃此魚新年必破財’之類的,倒像是小兒戲語?!?/br> “嗐!”胖嬸嘆氣,“我說大人怎么臉色變了。大新年的,誰竟敢送這破財的狠話——定是那魚販張大鬧的。不就是因為我老和他討價還價嗎?敢這么咒人,看我得了空不和他理論理論?!闭f著便要挽袖。 “嬸子別急,”裴訓月一攔,“放在魚肚子里的,也不一定就和魚販有關。這魚是你什么時候買的?” “昨兒下午,在八鮮行張大買的。買回來我就把它們放在廚房的冰桶里?!?/br> “你買魚的時候,魚肚子是被剖開的么?” “這......”胖嬸搖頭,“記不清。我買了許多條,好像是剖開了。我叫張大幫我殺魚的?!?/br> “行,這件事呢,你先別告訴別人。大過年的,怕大家聽到這些腌臜話心情不好。至于魚販張大,我會親自去審他,定給你一個交代?!迸嵊栐抡f完,朝胖嬸安慰幾句便走向后院。胖嬸得了裴大人的許諾,便把這一樁小事壓在心中,切魚的時候卻忍不住狠狠出了火氣,把一鍋整魚湯做成了大斬魚塊,吃得眾人都疑惑。 裴訓月走到后院柴房的時候,阿興正坐在案前補一件冬衣。 “阿興,你如今倒是連針線活都做上了?!迸嵊栐滦?,手卻往桌上茶杯里一蘸,在案上寫了幾個字:七日內,僧錄司里,必有人死。 阿興看見那行字,手中的針線忽停,指尖被戳出了血,面上卻顏色未改,接話道:“可不是,我得了救濟,自然要為大家出力。這些縫縫補補的活,做起來倒不難?!闭f著,他亦蘸了茶杯里的水,在案上續道:何出此言? “胖嬸今晨于魚肚中剖出紙條。此魚昨日購于八鮮行張大,后置于廚房冰桶?!迸嵊栐乱贿吋傺b和阿興嘮著家常,一邊繼續寫。 這個用手書代口言的法子,是如今化名為阿興的嚴冬生提議的。他不敢頻頻和裴訓月閉門交流,怕引起大家懷疑,所以想出這個法子以便溝通情報。 阿興想了一會,又寫:疑魚販?疑司里? 裴訓月的手懸在案上,須臾,下筆落道:都。 二人對視一眼。阿興垂了眸,那眼睫卻分明在顫抖?!鞍⑴d,讓我瞧瞧你的繡活,”裴訓月說著,俯下身看阿興手中的冬衣,朝他耳邊輕輕道,“我一定保你的命?!闭f罷,手下重力在阿興的肩膀上按了一下,又起身大聲道,“你看你,一個男子手工如此精巧,合該叫我身邊的那些粗笨人也學學。待會兒我就叫展刃過來,讓他以后也學著縫我的衣服,別整日只會耍槍弄刀?!?/br> 展刃武功高強,待在阿興身邊,是絕佳保護。阿興感激地看了裴訓月一眼,低下頭,裝作無事發生地繼續縫補,那被戳破的手指,卻在白棉花上留下一抹鮮艷的血痕。裴訓月盯著,心里像被人狠狠擰了一下。 如今,這張紙條上有兩個顯然的疑點。第一,為什么是七日?如果有人知道嚴冬生的身份想殺他,為什么不能立刻動手?第二,為什么不直接指明要殺誰,而說“僧錄司里”這樣一個廣泛的范圍? 難道......除了嚴冬生,司里也有其他人在隨時受著死亡的威脅? 日光透過窗子里來,將這間昏暗的柴房照得明亮如許。不論劉迎和陳小珍兩樁案后,叫裴訓月屢屢碰壁的神秘人是誰,至少,已經有人向她亮了明牌。 她起身喚展刃過來跟阿興學學縫衣,又走到正廳,對著正在吃魚的眾人慢慢笑道:“胖嬸說她昨兒買的魚不新鮮,我去八鮮行找那魚販理論理論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