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的確不能確定藥物副作用是暫時性的還是永久性的,在給自己注射藥劑之前他就做好了承受后果的準備,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都在所不惜。 可是這些話他好像沒辦法對著郁晏說出來,有些事情自己一個人并不覺得苦,但對于關心自己的人來說,反倒是一種殘忍。 陸初景心里好像被觸動了一下,他望著郁晏英俊深邃的眉眼,忽然覺得把這條人魚撿回來實在是一件不能更好的事情。 “算了,不說那些?!标懗蹙靶α诵??!半x午飯還有一段時間,我來教你涂色吧?!?/br> 郁晏霎時:“……” 他并不是很想。 陸初景已經從袋子里掏出那本《魔法人魚》涂色書,并且拆開了彩鉛的包裝,抬眼道:“你覺得魚尾涂哪種顏色好看?” 郁晏第一次面臨這么困難的抉擇。 他不說話,陸初景也沒催,自顧自從茶幾下層掏出一把小刀削鉛筆。一盒彩鉛十二種顏色,被挨個削尖,整整齊齊地擺在一起。 陸初景并不是真的覺得涂色書是什么絕佳的娛樂,但他打算通過這些事情來測試郁晏對他的忍耐限度,或者說對他無理要求的配合度。 他知道郁晏跟被豢養起來的那條雌性人魚有本質上的不同,資料里提及人魚是沒有自我意識的,郁晏明顯不是這樣。 可是,陸初景還有些微妙的異樣感覺。 他們現階段接觸不到其他人,陸初景無法判斷郁晏的聽話順從是天生性格如此,還是只對特定的對象這樣。 如果郁晏能夠拒絕他的某些過分要求,那無疑是最好的。但是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生這種情況。 等等—— 陸初景忽然想起來了。 其實也是有的,在郁晏變成人魚的時候,不管陸初景用命令或者商量的語氣說話,他都只選擇性聽取一部分,并非唯命是從。那時陸初景想要拉開距離,郁晏表現出了強烈的不滿,主動攥住他的腳踝不讓人離開。 這足以說明,郁晏不是必須聽他的話。 陸初景默默松了口氣,覺得自己先前大概是白擔心了。 應當不會那么湊巧吧? 郁晏聽他的話,沒準兒就是因為什么都不在意。要是對一切都覺得無所謂,不存在世俗意義上的喜惡,當然也就沒有必要拒絕他的要求。 得出了結論,陸初景也就沒什么興趣強迫郁晏涂色彩書了。他興致缺缺地將鉛筆丟開:“算了,突然覺得這上面的人魚挺丑的?!?/br> 郁晏剛剛選好了顏色,正準備說出來,聞言:“……?” “看電視么,或者看看書?”陸初景道?!罢齼喊私浀臅?,不是那本涂色書?!?/br> 郁晏不知道他為什么改變主意,但也沒有問,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陸初景打開電視,調到本地臺,里邊正在播放臨津市的民生節目,他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思緒逐漸游移飄遠了。 他最近總是這樣,精神恍惚,假如不是刻意凝聚注意力,沒幾分鐘就開始神游。 因為這個,陸初景更加不愿意動彈,往往能在沙發上窩一個下午不挪地方,即便凹凸不平的破沙發把他硌得脊背僵直也懶得翻個身。 配上本就蒼白的面色和藥劑作用下產生的烏青眼眶,他看起來跟一具尸體沒什么差別。 電視里節目熱熱鬧鬧,陸初景望著屏幕,眼神卻是空蕩的。 他的思緒一片空白,瞳孔散焦擴大,眼前的一切都十分模糊。在這種時候吸血鬼向來敏銳的聽力也退減了,對外界的感知幾近虛無。 時間仿佛失去了刻度,等到這漫長的一瞬間過去,陸初景掙扎著拉回飄散的思維,首先意識到肩膀上不正常的灼燒。 ……什么東西? 他迅速清醒過來,視線聚焦后第一時間向身體右側看過去。 柔軟的發梢擦過下頜,陸初景不適應這種觸感,稍稍往后傾了一下,與此同時看清近在咫尺的郁晏的臉。 那是一張極度痛苦又極度忍耐的臉,下頜收緊,牙關咬死。即便如此,巨大的痛楚仍不能稍減,迫使郁晏不得不發出野獸一般的低聲嘶吼。 陸初景下意識伸手貼上他的臉頰。 guntang的觸感讓他確認,郁晏再次發生了高熱。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陸初景并沒有驚慌。他冷靜又迅速地將郁晏拖進浴室里,給浴缸灌滿涼水,將昏迷的人整個浸入。 他守在一邊,觀察對方的狀態。 不知道是怎樣的痛苦才會讓劃破自己手臂放血都面不改色的人魚露出這幅扭曲的表情……郁晏的身體里必定在發生某種變化。 與這陣高熱相關的就是鱗片脫落,而郁成江的資料里并未提及高熱現象,只描述人魚每十年會褪一次鱗片。 郁晏和雌性人魚蛻鱗的區別在哪里? 陸初景分出一只手握著郁晏的小臂,蹲在浴缸旁邊,凝眉思考。 雌性人魚是一條純粹的人魚,至少有三百多歲。郁晏的話,按照人魚的說法是雄性,按照人類的說法是男性,今年二十出頭。 如無意外,雌性人魚已經經歷過多次蛻鱗,而郁晏則是頭一回。 獲取實驗資料時郁晏和雌性人魚進行過搏斗,從人魚的身體強悍程度來看,性別不同并不會造成力量或身體上的差距,故而由性別導致蛻鱗期癥狀差異的可能性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