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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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空空蕩蕩,本就不多的下人慣會攀高枝兒,有眼色的早已打點好關系調回京城了,留在她身邊侍奉的人少了許多。棠鵑還留著,也只是為著實在脫不開身罷了。 她的目光從遠處移到近處,朱紅的宮墻有幾月沒修,竟生出一副殘敗蕭索的意味,讓人看了心悶。院子里四角的天空被槐樹遮了一角,更顯得逼仄起來。 ——槐樹。 她兀地憶起槐樹上應有一位故人:她總喜歡坐在高的地方,但高度似乎并不能限制她的身形。靜昭儀曾經見她回樹上歇息,就像民間傳聞中的輕功一般,輕輕一躍便上去了,連枝葉都不會搖晃半分。 自從她病前小半個月,她便再也沒見過祁空。 也或許自己病中的觸感是真實的,她在一個夜晚歸來,與自己共度一晚,便又悄無聲息地離去。 說到底并不存在確切的關系將她們二人綁在一處。偶然路過此地的說辭必然是謊言,但二人心照不宣地沒有戳破,而是放任勾連纏綿的關系發展下去,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宋晚原先對自己與蘇卿寧的關系否認得決絕,照例來說換做靜昭儀亦是如此。但在第一視角中隨著靜昭儀的情緒起伏,她倒也生出幾分動容來。 就好像……就好像無論多少孟婆湯喝下去,轉世后的魂魄仍舊帶著無可磨滅的印記。 看著煎藥的宮娥太久沒回來,棠鵑跟著過去看了,庭院里便剩下靜昭儀一人?;秀遍g她聽見樹葉沙沙作響,并不熟悉的一個聲音說: “你不該長久停留于此?;实垡呀浕氐骄┏侨チ?,你待在此地會影響氣運……” 雖是絮叨,語氣卻無半分情感。宋晚都差點沒聽出來,這聲線像是在佛堂中經年累月熏陶出來,沒有半分塵世的七情六欲。 “我樂意,”隨之而來的是她魂牽夢縈的聲音,帶著笑意卻讓人明顯出其中的不耐來,“京城的事已經解決了,現在你可以圓潤地滾了?” 靜昭儀忽地抬頭,視野中闖入半空中微晃到銀色細鏈,在羊皮的短靴邊輕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修長小腿包裹在緊致的衣料中,素白的手指搭在膝蓋上,另一只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綠葉。 渡空還想說什么,話未出口卻被祁空不留情面地堵了回去:“你快滾,和尚闖入后妃住的地方想什么樣子?” 渡空卻平靜地問道:“此地仍有后妃居???可貧僧夜觀天象,當朝皇帝與六宮皆已回歸京城,此地再無紫氣……” 祁空一手指著墻外:“你滾不滾?” 渡空卻突然轉頭垂眸看向一旁的靜昭儀,她來不及掩飾,就這樣與渡空對視半晌。 他眼中了然。 “阿彌陀佛,原是如此,”渡空微微一笑,往后退了兩步,消失在綠蔭濃蔽之處,“再會?!?/br> 靜昭儀此時才知曉他們原是沒有想過她會在這里,更沒有想過一時疏忽,竟讓她聽聞了這段對話。 “你……為何不在房中?”祁空下意識顰眉,卻很快松開,她手向后一撐枝干,便從樹上輕盈地落地,“我當你尚未痊愈,仍吹不得風,還是多休息便是?!?/br> 她既這樣說,便是知道自己病了。 心中的猜測得到確證,近鄉情更怯,近人亦是如此。先前好些天沒能見到祁空的委屈情緒忽地就散了,好像她只要出現在自己面前,就已經滿足了莫大的期冀。 “起風了,我扶你回去?!鄙踔翛]有最基本的寒暄,靜昭儀清晰瞧見她眼中的慌亂。 她原是如何計劃? 只挑個沒有人的午后,便悄無聲息地回來,當作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 靜昭儀不知如何是對,如何是錯?;蛟S她作為后妃,現下與祁空廝混便是錯的,可她愿意沉浸在自欺欺人的幻想里。 更何況……若是長久無人,這行宮別院,大抵是被她住成冷宮了吧。 靜昭儀輕輕嗯了一聲,借著祁空的手起身沒站穩,被一把握住了手腕。 依舊是冷,涼得像庭院里冬日覆雪的山石。 “太瘦了,”祁空細細端詳,用自己的兩指比成圈,握著靜昭儀的手腕卻還多出一截,“怎么會這樣瘦?” 這像是關系更親密的人該有的姿態,靜昭儀想,舊時書上只說女子腰身不盈一握是美,卻從未說手腕太細會被在意的人說上一句太瘦了。 “病一場,總會這樣的?!膘o昭儀說得云淡風輕,似乎想就此略過這個話題。 “對了,”祁空卻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她垂下眼眸像是下定決心,很快又抬眼,“進去說?!?/br> 靜昭儀輕輕嗯了一聲,進屋被祁空遞了熱茶捧著。不知為何,她瞧著祁空這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料想她大抵寒暑不侵,并不知曉人間有手爐這一物件,只曉得用熱茶暖手。 “你不問我前些日子去了哪兒?”祁空偏頭問她。 靜昭儀卻抿了一口茶水,避重就輕道:“你若想說,便會同我提起的?!?/br> 宋晚莫名從這個氛圍中品出查崗的意味,心覺古怪。 “我去了一趟北方,”祁空聽她的回答,愣了一下,繼而輕笑一聲,“那邊最近不太平,你待在這里也好?!?/br> 靜昭儀不解,祁空卻像是只順帶提了這么一句,很快略了過去。 “我給你帶了這個,”她變戲法似的從背后拿出一根狹長的東西,靜昭儀定睛看時才發現是一只步搖,最素凈的樣式,“你若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