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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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昏沉沉的,她尚未動作,便聽木門再次刺耳地響起來。從門外鉆進來的冷風凍得她往被子里縮了一下,下一刻紗幔撩起,濃妝艷抹的女人傾身過來探她額頭,疑惑道: “也沒起熱啊?!?/br> 蘇卿寧盯著她的臉看了片刻,嚇得胡應然差點跳起來說要為她找個大夫來瞧,卻聽她語調艱澀地開了口: “mama?!?/br> 她手撐在背后,想要借力坐起,卻不知怎的勾到不知為什么會在被窩里的絲線,纏得她舉動艱難。她下意識勾起手指,絲線便又如有生命一般貼上肌膚,不動了。 “沒事的,”她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開口寬慰道,“不過因著喝多了酒,有些頭疼?!?/br> “是嗎?”胡應然將信將疑,再欲抬手試溫度,卻被蘇卿寧抓住了手腕,僵持不過只好敗下陣來,“那你今晚還能舞吧?” 舞? 蘇卿寧眨了眨眼,慢半拍地反應過來,風月樓舞妓登臺,一日一換人,樓中姐妹出演次序都是提前訂好,除非確有難處,不得隨意更換。她前幾日都陪了客人,今夜正當登臺作舞。 胡應然見她久未答言,只當是酒勁還沒過,支使著小丫鬟靈兒去后廚煮一碗醒酒湯來。靈兒前腳剛走,胡應然便關了門,換了凝重的神色: “你老實跟我說,身子還有哪里不適?你昨晚跟那客人,當真只是喝酒?你還記得自己是來干什么的吧?” 蘇卿寧被這接連三個問題給砸懵了。 喝酒當真誤事,除了第一個問題能夠答出來,后面兩個,她可真是忘得一干二凈了! 胡應然問得嚴肅,她倒也不好說自己什么也不記得了。分明只是睡了一覺,她卻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這說出去不叫人笑話? 于是只好硬著頭皮答道:“頭疼,身子有些乏,除此之外并無大礙。我與他人不過逢場作戲,要緊事當然不會忘?!?/br> 胡應然松了口氣,說:“那行,你好好休息,今晚先別上了,我讓旋姬替你?!?/br> 蘇卿寧乖巧應了一聲。 “你身子骨本就弱,這一喝酒,我總憂心,”臨出門前,她又折返兩步,探頭道,“我還是請大夫來給你瞧瞧。正巧樓里有幾個小丫頭最近也有些咳嗽?!?/br> 胡應然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直至再也聽不見時,蘇卿寧方才掀開被子,將自己捂得快要汗濕的尾巴解放了出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整整九條。 她蜷坐在床上,抱著尾巴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大抵是條九尾狐。 ——這不明擺著的廢話呢。 尾巴毛絨絨的,分明方才剛醒來時還沒有,在遇上胡應然時又突兀地出現在被子里,她覺得自己應該也能收回去。 怎么收回去呢? 蘇卿寧冥思苦想,直到靈兒端著醒酒湯走進來放在她跟前的小幾上,又擼起袖子去端那洗漱的熱水,疑惑道: “姑娘還沒用過水呢?” 蘇卿寧一驚,方覺自己單顧著在床上發呆,不僅未洗漱,竟連靈兒進屋都沒能察覺——她還抱著九條尾巴呢! 但靈兒只是奇怪地瞧了她一眼,道:“姑娘可是要梳毛?我再多燒些水來?” 梳毛。 蘇卿寧兩眼放空地盯著自己的尾巴。 其中一條忽地動了一下。 她像是被驚醒,對靈兒無力地一擺手:“罷了,只重燒水來,我洗漱便是?!?/br> 她向床邊挪去,尾巴隨意地鋪開在凌亂的床褥上。醒酒湯的酸味在舌尖炸開,頭疼并沒有得到緩解,但倒當真清醒了幾分。 一覺醒來忘了許多事,如今算是一問三不知。但真要說忘了什么——她倒也講不出來,最多只能算是有些恍惚,有些事真碰到了,指不定便想起來了。 蘇卿寧費老大勁收了尾巴。在風月樓這一畝三分地轉了又轉,與路上遇見的每一個jiejiemeimei都愉快地打招呼,沒過多久便記起了所有人的名字。胡應然瞧她精神好了,若非今日已將旋姬的名字掛了出去,倒還真想抓著蘇卿寧晚上上臺舞一段。 “出去?”胡應然瞟她一眼,“今日給你掛的可是病假,你若到街上去給人瞧見了,紅光滿面不知哪來的喜慶,好胳膊好腿兒的,那不是我們風月樓欺瞞?非得讓她們把舌根子嚼爛了不可?!?/br> 她說得在理,蘇卿寧只好放棄了出樓的打算,按照胡應然的說辭,她可是滿城最為紅火的第一舞妓,就算蒙了臉,上街也能憑著身段被認出來——更何況,又有多少行人,上個街都會遮遮掩掩? 裝病她不擅長,宅在樓里卻正中下懷。 午間菜式清淡,蘇卿寧對著盤子里清湯寡水的菜肴發呆,悄悄喚了靈兒來問:“有雞嗎?” 靈兒委屈道:“姑娘還惦記著雞呢!mama說這個月姑娘您吃太多了,這幾天既然身子不適,便多半是不宜再進補,接下來幾天我可都要陪姑娘吃青菜葉子?!?/br> 蘇卿寧長嘆一聲狐生艱苦,不再作求。 用過午飯準備小憩,蘇卿寧日上三竿才醒,這會兒精神頭甚好,壓根兒睡不著。趕巧胡應然請的大夫到了,原本說是先給其他幾位姑娘看,但一聽說蘇卿寧醒著,圖著省時便先到了蘇卿寧這里。 大夫姓胡,要說起來還能與胡應然攀上幾分親戚關系,不然為風月樓里的姐兒們問診這等差事還輪不上他。勾欄里頭的姑娘沒外邊那么多規矩,胡大夫搭了張絲綢隔著問脈,蘇卿寧便坐在一旁瞧他臉色,嗅到淡淡的藥材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