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九十六章 話音落下先是一片沉寂,跟著就是回過神后的嘩然。 在場的文武群臣都是聰明人,自然清楚齊子元之所以遣孫朝前去北關就是為了打壓江家,卻沒想到他會用這種辦法—— 尚書令也好,上柱國也罷,聽起來是封賞,卻等于是要用這兩個沒有實權的名頭將江深召回都城,奪了他手里的兵權。雖然看似公正地留了其族弟在北關,但江源到底只是個鎮將軍,不管是統兵的能力還是在軍中的威信都是及不上江深的,更何況還有憑空多出的轉運使和安撫使,必然會從各方面對其進行牽制,直至徹底瓦解江家對北關的掌控。 明升暗降,遣使分權,其實算得上是聰明的辦法,但用來對付光是憑名號就足以威懾包括北奚在內的西域諸國的江深…… 江深或許可以離開北關,但若北關真的沒了江深,西北近十年的安寧還能延續嗎? 齊子元半靠在龍椅上,宛若聽不見階下的嘩然,似笑非笑地將每個人的神情都收入眼底,最后看向了隊列中的鄭云睿:“中郎將對朕的旨意有異議?” “臣……”鄭云?;剡^神來,立刻搖了搖頭,剛邁出隊列準備接旨,就被站在正前的李延打斷。 “陛下,定國公鎮守北關多年,在西北諸地都甚有威望,貿然將其召回都城,極有可能動搖軍心,于邊關安危不利,”李延仰起頭,看著龍椅上的齊子元,朗聲請道,“臣懇請陛下以江山社稷為重,收回成命?!?/br> 其實從某種程度來說,李延這話是在場許多人的心里話,只是在當下這樣的場景以這么直接的方式表達出來,多少有些冒失——縱使成日里笑吟吟的看起來十分好脾氣,但坐在那龍椅上的到底是執掌生殺的天下之主。 果不其然,聽完李延的話,齊子元面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他坐直身子,微瞇起眼睛看了李延一會,輕輕哼了一聲:“李尚書這話倒是有意思,是你說北關身處要塞事務繁重要朕寬宥他們的疏漏,朕不僅寬宥了,還專門派了人前去分擔,又感念江深多年來駐守北關勞苦功高,以他為尚書令,統領百官,你卻又要朕收回成命。朕倒是奇怪,朕身為一國之君,怎么就不能安排北關的事務?還是說在朕不知道的時候,北關早就改姓了江,駐守邊關的數萬將士效忠的也不是朕,而是他江深?” “臣絕無此意!”李延一怔,立時跪倒在地,連聲回道,“臣可以以性命作保,江家在北關駐守多年,對大梁忠心不二,未曾有過半點私心!” “朕先前倒不知道李尚書和江家這么親近,不惜拿性命來替他們作保,”齊子元說著話,從龍椅上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階前的李延,“那又有誰來替你作保呢?” “臣……” “差不多可以了,李延,你是兵部尚書,又不是御史,”李延張了張嘴,話還沒說完就被齊子元擺手打斷,他用手指輕輕敲了敲龍椅的扶手,聲音低沉,帶著從未有過的威壓,“朕身為一國之君,做決斷時還要先問過你才行嗎?” 李延遲疑了一瞬,整個伏在地上:“臣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朕只是在非戰之時調度一下北關的人手,到了你嘴里都快成了殘害忠良識人不清的昏君了!”齊子元慢慢坐回龍椅上,垂下眼簾思考了一會,“李延冒犯天威,妄議朝政,貶為員外郎,另罰俸半年,以儆效尤?!?/br> 而后抬眼從階下神色各異的朝臣臉上一一掃過,語氣和緩,“對于朕剛剛的決定,眾卿還有異議嗎?” 異議自然還是有的,只是在當下這種場合,再看看還跪在階下的李延,再開口也沒有意義。 于是短暫的沉默后,回答齊子元的是齊齊的回應:“臣等謹遵陛下旨意?!?/br> 齊子元緊皺的眉頭終于舒緩開來,面上也露出了一點笑容,朝著鄭云睿抬了抬下頜:“還不接旨?” 鄭云睿這才終于得了機會,立時跪地謝恩:“臣謹遵圣喻?!?/br> “早這樣不就好了,白白浪費這么多工夫,”齊子元長舒了一口氣,“天氣熱得很,今日就到這兒,退朝吧?!?/br> 說完,也不等回應,自顧其身沿著御階一路向下,走過還伏在地上的李延身邊的時候,腳步微頓:“朕今日處置,你可還有不服?” 李延閉了閉眼,哽著喉頭一字一頓回道:“臣心悅誠服?!?/br> “那就好,”齊子元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兵部事務繁瑣,朕也是給你個機會休息一下,也正好趁著這段時間想想清楚,自己到底是誰的臣子?!?/br> 說完,他一甩衣擺,頭也不回地朝殿外走去。 齊子元在早朝上斥責并懲治兵部尚書李延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前朝后宮,最后合著新鮮出爐的旨意一起傳到了北關。 非戰之時,一國之君調任官員本就是理所應當,更何況齊子元又是封尚書令又是授上柱國,表面功夫做得十足,縱使明眼人都瞧得出這調任背后的打算,江家也只能硬著頭皮接了旨——不然就是坐實了自己擁兵自重,心懷叵測。 圣旨雖然接了,北關的波瀾卻只是剛剛開始。 先是一向身強體壯的江深還沒等交接手中的事務就突然生了病,沒幾日接手主持軍務的江源失足墜馬受了重傷,于是,沒有任何的過度,北關的包括軍務在內的大小事務盡悉落在了安撫使孫朝和轉運使鄭云睿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