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大人怎么這么急著捂我的嘴,緊不緊要總要我說了陛下才好判斷不是嗎?”宋清說著抬頭看了齊子元一眼,而后重重叩首,“臣請陛下下旨,徹查太上皇遇刺案!” 仿佛在平靜的水面扔了一塊石頭,一瞬的靜寂后,大殿突然就熱鬧起來,恪守了一早晨本分的文武百官不再淡定,有人起身附議,也有人指責宋清的不合時宜,余下的也各自議論紛紛,仿佛突然間所有人都忙碌起來。 除了還端坐在龍椅上的齊子元。 他的目光從大殿這頭轉到大殿那頭,一雙耳朵幾乎豎起來去辨別那些根本聽不清的爭執,腦子里卻只有兩個念頭。 太上皇是誰? 遇刺又是怎么回事兒? 趁著階下的人還在爭論,一頭霧水的齊子元再次扭頭看向陳敬,卻發現他不知道什么時候退到了側面,正跟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小太監說話。 察覺到齊子元的視線,陳敬快步回到龍椅旁,神情猶豫。 ……莫名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齊子元抬起寬大的袖子遮著臉,壓低聲音問:“什么事兒 “回稟陛下,”陳敬掃量了一下還在爭論的群臣,湊近了回道,“行宮來報……太上皇醒了?!?/br> 第二章 皇城外三十里有座龍首山,山勢險峻,風景秀美,山上有圍場,山下有溫泉,山中還有座建于世祖年間的行宮,是大梁歷代皇帝最喜歡的休養圍獵之地—— 齊讓除外。 在位十余年,這還是他第一次享用行宮里這池專屬于帝王的溫泉。 正午后,明媚的陽光籠罩著金碧輝煌的行宮,給冬日的寒風添了幾分暖意。 齊讓只穿了件單薄的里衣,全身浸在溫熱的池水里。 漫長的昏迷讓他的身體變得消瘦而又虛弱,只一會前額就沁了層汗,眼簾也不自覺合了起來。 恍惚間他好像還站在高高的城墻上,身上是被鮮血浸透的衣衫,城下是來勢洶洶的大軍,城內是四處哭嚎逃竄的百姓。 火光漫天,滾滾濃煙直沖云霄,巍峨恢弘的皇城在熊熊大火中化作焦土。 “阿讓!” 熟悉的呼喚聲回蕩在耳邊。 齊讓用力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瞧見的是江維楨放大的臉。 腦海里翻滾的記憶慢慢消散,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 是了,他死過一次,卻又得了重活一次的機會。 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齊讓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有些低?。骸啊呗吩趺礇]聲音?” “以為你又昏了,”江維楨長舒一口氣,拉過齊讓左手摸了摸脈,“你身子太虛,就算是藥浴也不能泡太久?!?/br> “知道,”齊讓揉了揉額角,半坐起身,“消息送出去了?” “嗯?!?/br> 江維楨在溫泉池邊蹲了下來,語氣里帶了幾分感慨:“這會登基大典應該結束了,還真讓你那個只會吃喝玩樂的廢物弟弟坐上皇位了!” 廢物? 前世自己也這么覺得,在某種意義上,也的確是。 齊讓輕輕笑了一聲,微仰著臉,一眨不眨地看起了高懸的太陽。 江維楨看著他這副樣子,忍不住皺了皺眉:“其實你……” “我醒了這么多天,完全可以趕在大典前回宮,”齊讓扭過頭看著他,反問道,“然后奪回皇位,是嗎?” 江維楨抿了抿唇,點頭。 齊讓卻搖了搖頭:“就算是廢物,送到眼前的皇位也不會甘心放手的?!?/br> 江維楨沉默了一瞬:“都城又不是乾州,滿朝文武都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況且還有宿衛府和……” “維楨,”齊讓微垂眼簾,隔著水面看著自己被沾濕的里衣,許久之后,他抬頭朝著江維楨笑了一下,“我昏迷這幾個月,朝中不知變了多少次天,就算在大典前回去,又還有多少人會站在我這呢?” 這倒是沒錯。 江維楨這幾個月雖然人在行宮,朝堂里那些明里暗里的打算和勾結,也略有耳聞。 但齊讓畢竟在位十余年,若他執意要從十歲出頭就去了乾州的宜王手里拿回皇位,總不至于孤立無援。 江維楨想著,目光凝在齊讓臉上:“你是不是有什么別的打算?” “那你覺得我有什么打算?”齊讓抬眼看他,唇角帶了幾分笑意。 “說不清楚,總覺得你是有更深的籌謀,不然也不會醒來第一秒先讓人隱瞞封鎖消息,到今天才肯讓外面知道你醒了,又……”江維楨說著嘆了口氣,“但你那弟弟已經登基,祭過天地拜過祖宗也昭告了天下,再想讓他退位就要難得多了?!?/br> “維楨,”齊讓輕輕開口打斷了江維楨的話,“我也祭過天地拜過祖宗昭告過天下?!?/br> 他說這話的時候面上是笑著的,卻讓江維楨沒來由的難過。 “阿讓……” 他微垂眼簾,久久地看著溫泉池里清瘦憔悴的齊讓,不知怎么就想起十多年前,這人第一次換上那身帝王袞服,神采飛揚地站在銅鏡前的樣子。 “我會當一個好皇帝,”十三歲的齊讓說,“我會讓大梁江山永固,百姓長寧?!?/br> 江維楨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做了決定:“等身體再好點跟我回北關吧?!?/br> 齊讓抬眸看他:“回北關?” “是,回北關,”江維楨道,“雖然偏了點,環境也不如都城,但有父親和我在,總好過你獨自在皇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