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濯雪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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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雪寶貪睡賴床不愿起身,柳寂也不叫她,任由寶貝往足了睡。 她巳正二刻才睡醒,一醒馬上跳下床,穿好衣服就想找爹爹。 雨早就停了,庭院里的地磚半濕不濕,瞅著有些潮意,不大干燥。 怕爹爹看到會說她,雪寶不敢赤腳踩到院里,于是扒在繡房門沿向外張望。 透過竹簾隱約窺到書房的一角霧藍衣袂,才安下心,折返回屋穿鞋襪。 洗漱梳妝過后,喝了小半碗酒釀圓子,吃了一個爹爹早上才做的牡丹餅。 還想吃山藥糕,柳寂卻不允許她再吃了,撤走碗碟,端上藥碗,“馬上午時,這會兒吃多了,午飯該欠著了?!?/br> “哦?!?/br> 雪寶猶豫許久,才皺著眉毛捧起藥碗,打算一飲而盡。 藥汁入口卻不像昨天那般苦澀,反而甜絲絲的。 誒? 柳寂輕刮一下挺翹秀氣的小瓊鼻,笑道:“爹爹煮藥的時候加了紅棗和蜂蜜?!?/br> 甚至擔心紅棗蜂蜜與藥性相沖,不敢私自亂加,清晨專到胡大夫那里請教過了,才敢加一點進去與藥同煮。 雪寶心里也甜絲絲的,漱了口很乖巧地幫爹爹洗干凈碗筷,然后一起到書房飲茶,跟爹爹學念詩。 一首《劍器行》,父女兩個讀來兩種心境。 雪寶好奇什么樣的劍舞能“動四方”,又能令“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又好奇“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的舞姿究竟是怎樣的。 爹爹劍術超絕,不知道爹爹會不會這種劍舞,可這公孫大娘好像是名女子? 女子舞得動人好看,男子舞來卻未必了吧? 柳寂帶雪寶一起重讀這幾行幼年時便深愛不已的詩文,落點卻在“感時撫事增惋傷”和“五十年間似反掌”上面。 那幾句提醒他半生已過,而這半生恰又潦草難以落筆。 縱然早已拋棄道德禮法,欲要無恥霸占這嬌憨可愛的小人兒。 可年歲無情,柳寂此刻忍不住暗想:他真能愛她一生、護她一生么?若他幾年、十幾年后便死去,留她孤苦無依呢?又該如何? 畢竟他們中間隔了近二十載的歲月,難以跨越,如何跨越? 想著便心煩意亂起來,難不成要將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心肝寶貝拱手于人? 眼睜睜看她嫁給和她年齡相當的什么青年才俊,在別人懷里度過一生? 不可能! 天下豈可有如此放屁之事??! 他柳孤言豈會行如此放屁之事?。?! 要放棄寶貝,除非他死了! 現在就死了! 尸骨被道旁野狗叼了去,啃了吃了,rou化泥,骨化灰。 神魂泯滅,無法再想著她、念著她的時候,才有那么一天。 狗男人自己跟自己生氣,神色陰晴不定,含著明顯的暴戾之氣。 雪寶手輕輕蓋住他的,小聲問道:“劍器是什么樣的舞?爹爹會不會呀?我想看?!?/br> 被溫軟小手牽住,柳寂才回神。 呵,庸人自擾。 想那些有的沒的作甚?他年長寶貝二十歲,便努力比她多活二十年。 總要一生一世守著她,護著她,疼她愛她。 他捉起羊脂玉潤的手放到唇邊細細親吻,柔聲回答:“爹爹不會?!?/br> “劍器非劍舞,近來一些不學無術之輩總以為劍器便是舞劍,所造圖冊、所編舞蹈皆是一人或多人執劍而舞,孰不知劍器只是名中帶劍,實則乃赤手空拳而舞?!?/br> “哦?!毖氄J真點頭,原來是這樣,接著又有些遺憾地說:“爹爹,那現在是不是已經看不到劍器是怎樣舞的了?” 柳寂摸摸她的腦袋,笑,“長安還有人會舞,以后帶寶兒去拜訪?!?/br> “長安?我也可以去嗎?”雪寶連平山縣都沒出過。 “當然?!?/br> 長安,故事里的長安,遙遠的長安,雪寶開始憧憬起來。 此時有人敲門來訪,頭發缺了一小塊的禿頭小雪寶急忙避到屏風后面。 擺明了既不想見客人,又想聽人家和爹爹聊什么。 來者叫陳賓,字山客,年近叁旬,是隔壁景州的一名書商。 大門開啟之后,陳賓先朝柳寂拱手見禮,然后從隨從肩上接過一只布包褡褳,揮手命其退下,自己隨柳寂到書房坐定。 “陳兄此番前來是為書的事?”柳寂奉上盞茶,問道。 “是?!标愘e扶了扶茶盞,道過一聲謝后,方從褡褳里取出一部書,道:“晚輩來和先生商量詩文集刊印的事,前日已勘校完畢,這是樣書,請先生過目。若是無誤,晚輩即刻安排雕版刻印?!?/br> 柳寂接過樣書,從頭翻看。 前半部是詩集,后半部文集,統共六百七十八篇。 刻板樣式則是每頁二十八行,每行二十四字,版心雙魚尾,版框四周雙邊,以縫繢法裝訂。 陳賓道:“編訂時按年份排的順序,日后收錄先生的其他文章,要增訂也容易?!?/br> 柳寂大致翻過一遍,合上書,指著書封,臭著臉道:“《南北集》?” 看那神情架勢,就差指著人家的鼻子罵:這是什么不讀書的人取的狗屁不通的名字。 “正是?!标愘e冒著冷汗客氣回答:“晚輩幾人思量再叁,想著先生行跡廣闊,走南游北,非其他詞匯所能概括,才定下此名?!?/br> 柳寂略思索一番,“就叫《濯雪堂集》,作者署名的話,濯雪堂主人亦或濯雪堂居士都可?!?/br> 他還當上居士了,還有臉自稱居士。 整天色欲熏心,心心念念記掛的都是女兒的小嫩屄,不是想看就是想親親摸摸,更想早日提rou干進去。 誰家善男信女這般恬不知恥、這般貪歡好色?還居士。 陳賓面帶疑惑,“這‘濯雪堂’,不知有何典故?” “我這書房就叫濯雪堂?!?/br> 陳賓望向簾外,進來的時候也沒見門口掛什么匾額,也從未聽說,于是道:“門上好似未掛匾額?” 接著歉意道:“哦!也可能是晚輩進來得匆忙,未及細看?!?/br> “匾額前幾日才寫好,送去裱刻,還沒好?!崩夏腥藦堊炀蛠?,信口胡謅。 雪寶也是頭一回聽說家里的書房還有名字,還叫濯雪堂,想是爹爹現取的,小丫頭躲在屏風后面偷笑。 濯、雪、堂,雪,雪,是她! 好看的梨渦浮在臉頰,越來越深,越來越深,甚至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 聽到笑聲陳賓才知屏風后面有人,柳寂淡淡道:“小女在后面小憩?!?/br> “哦,哦,那晚輩先告辭,回去就安排改名的事,后面再來叨擾?!?/br> “先不忙,我稍后寫一篇《濯雪堂記》讓人送過去,可將其置于首篇?!?/br> 這......編年法編訂的集子,突來一篇放在開頭,有些亂了章法。 陳賓為難,卻也不好說什么,想來也能算是個序吧? 只得答應下來,“好,靜候先生佳作?!闭f罷便起身拱手離去了。 雪寶一下從屏風后跳出來,拿起桌上的樣書欣喜翻看,“爹爹的詩文要刊印了?那豈不是可以有機會文章與天地同老,隨滾滾江河萬古奔流啦?!?/br> 小雪寶也開始學著說文縐縐的話,開心至極。 “文章自然是千古事?!?/br> “那爹爹的姓名呢?是不是也會千秋萬代流傳?像故事里的那些人一樣?!?/br> “千秋萬歲名要來何用?”柳寂在寶貝頭上輕拍一記,溫柔笑道:“爹爹只想要寶兒?!?/br> 隨即提筆,龍飛鳳舞寫下一聯: 濯足濯纓功名無用堪笑人間滄浪盡 雪暗雪明明德有成始知世上是非輕 他還明德有成了,要不說文人的筆墨最會粉飾,無非是和女兒的感情終于開花結果了,到他筆下就成了“明德有成”。 無德背德之人也敢標榜自己明德有成,也是多虧了臉皮比別人厚。 柳寂使喚雪寶:“寶寶過來將此聯抄錄一遍,明日爹爹找人裱刻,好掛在書房門口?!?/br> “???我嗎爹爹?”雪寶有些不敢置信。 爹爹的書法那樣好,卻要掛她的字,羞赧低下頭,“我寫字不好看,丑丑的,爹爹知道的?!?/br> “寶兒的字稚拙天然,才得真趣,掛在上面正合適,聽話?!?/br> 雪寶這才到書案邊上,詢問爹爹該寫成多大,蘸墨將那對聯認真抄寫一遍。 最后又在壞爹爹的哄唆之下題了匾額,正是“濯雪堂”叁字。 ps:對聯是我自己瞎寫的,出了格律或者寫得不好只代表我菜,不代表老柳真實水平,他大文豪,他牛逼,是檸某耽誤了他,他搞黃和牛逼著就行,菜和鍋都是我的h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