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秦沒有問他為什么這么做。

    因為汪秦自己也沒有去拯救別人了，而是成為一個冷眼看他人死亡的旁觀者。

    木華帶他走進白塔。

    進白塔的方式也很特別，這座塔沒有門，只需要穿過它的外殼，就能抵達內部。

    在白塔的內部，充斥純白的靈魂。

    木華抬手，指向不遠處的幾團氣體。

    靈魂狀態的人們看不出外表，他們都一模一樣的干凈，仿佛回到還未出生，還未長成人之前的胚胎狀態。

    但是汪秦看得出。

    那些氣體狀的靈魂，是他所有死去的同伴。

    他們在這里做著永無止境的美夢。

    “你想殺了我們，然后把靈魂填進這座塔?！蓖羟乩潇o說道。

    他頓了一頓，沒有等木華回答，又說道：

    “這么做有什么意義？”

    木華回他：“只有這樣，才能讓人得到永遠的幸福?！?/br>
    “如果你的本意是讓人過上幸福生活，為什么不直接把他們送到這里？你所創造的領域應有盡有，是美好的理想鄉?！?/br>
    這里真的很好。和自己相比，木華強大的太多。

    汪秦會羨慕，可他此刻想的更多的，卻是另外一種考慮——如何讓同伴們不受傷害。

    如果木華殺死人類，送進白塔，只是為了讓他們得到幸福，那換一種方式也是可以的。

    他和汪秦過去碰到的那些人不同，可以正常溝通。

    雖然多次遇見，但他并沒有不由分說的殺掉汪秦，反而還幫過他。

    然而，木華的回答，卻打破汪秦的考量。

    “只要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人類就不會停止釋放自己的欲望。即便是再美好的生活，他們都會想盡辦法去得到更刺激的快/感?！?/br>
    “人類太過自大，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他們總是以自己的種族為中心，將自己視做萬物之主，連延續后代也是如此。

    但其實就和數億萬年前毀滅的恐龍一樣，他們也只是萬千種族中最普通的一個，是宇宙當中的塵埃，就算整個族群毀滅，也不會對世界造成影響?！?/br>
    “我曾經平等的幫助每個種族，后來發現他們不需要我去幫助?！?/br>
    汪秦側目，“既然你這么討厭人類，那為什么不直接把他們殺掉，還要將他們的靈魂關在白塔里？”

    “……如你所見，我不信任人類，因為再善良的人，心中也總有無法被人知曉的惡念。而滿足他們的最好辦法，就是做夢?！?/br>
    木華敘述道，“但如果硬要說我討厭，其實不是的。因為我也愛著他們的善心，愛著他們創造的奇跡。選擇這條道路，不過是因為我不想毀滅生命，我害怕徹底的殺人?！?/br>
    “但是總要作出選擇，不是嗎？我想保護這個世界，僅此而已?！?/br>
    汪秦沉默。

    “如果這些靈魂從白塔離開，他們會怎么樣？”他又問。

    “大概……會消散吧?！?/br>
    汪秦呼吸平穩。

    “我不會同意的?！彼f道，“請容許我拒絕?！?/br>
    “我很感謝你收容我朋友的靈魂，至少讓他們以這種形式活在世上?？墒菈艨傆薪Y束的一天，這些都是虛假的?！?/br>
    人活著，就是要不斷思考，不斷進步。

    反過來也是如此。

    死去的靈魂是死靈，他們不會思考，也止步不前，是人生前記憶的合集。留在白塔里所創造的夢境，也只是虛假記憶的延伸。

    “我們會繼續活下去，連朋友們的份一起?！蓖羟刈詈笳f道。

    “如果你要把我們殺死，那我會拼盡全力和你同歸于盡?！?/br>
    木華沒有吭聲。

    末了，他送汪秦離開。

    即使到最后，姓汪的首領，也沒要求木華撤掉朋友們的靈魂。

    靈魂一旦從白塔離開，就會徹底消失于世間。

    如果汪秦死了，他肯定不會選擇前往白塔。

    他身上有太多太多罪了，因為自己的懦弱無能，害死很多朋友，他沒有臉去見他們。

    可是他的朋友們……

    即使是夢境也好，他們在現實當中已足夠苦難，說不定在這漫長的夢境中，他們能度過一個沒有末日，沒有災難的幸福一生呢？

    汪秦是希望他們得到幸福的。

    如果人死后能前往白塔，那或許也是一個心理慰藉吧。

    沉浸美夢的靈魂無法被叫醒，一旦他們認知到自己變成死靈，就會從世界蒸發。

    木華說，他死去的伙伴們可以在同一個夢境里相遇。

    是啊，至少在夢里他們會忘記死去時的痛苦，延續過往，過美好的生活。

    可是，不能因為這樣，就將還活著的人送到白塔。

    汪秦回到新的庇護所，為了和十三號監獄區分，他們給這里也取了個名字，就叫做厲火監獄吧。

    厲火，和這座被焚燒的城市相呼應，也正好提醒他們，就算生活的再安逸，也不能忘記他們此刻正身處吃人的末日，這里不是人間，是厲火焚燒的地獄。

    至于監獄……除了和上一個庇護所十三號監獄呼應，還有一個意思，也是要警醒自己。

    ——千萬不能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厲火監獄內，幸存下來的伙伴們做著分配的任務。

    張富德正苦苦研究。

    李剛研力氣最大，承擔了耕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