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你一定要每天晚上,親自把我關起來才安心嗎?” 謝靈曜話里隱約帶刺,他發現說話之間嘴角竟然已經開始冒出白氣,那股白汽升騰起來,讓他眼前的這張臉如霧色般朦朧。 真美,嚴敬堯背光站著,光從他背后照過來,空中細小的塵埃好像蜉蝣一般騰空,影子落在謝靈曜的身后,就好像天空下雪了一樣。 “是啊?!眹谰磮蛏焓职驯菹碌氖治嬖谑中睦?,用力搓熱,然后貼在自己的臉上。 謝靈曜很無奈地笑了笑,他被逗笑了,怎么又開始撒嬌呢?明明在做一些堅定不移,死不悔改的壞事,卻好像在哀求他似的。 周圍人來人往,但是他不在乎會不會被人看見,由著手漸漸變暖。 這是一張還沒有被聚光燈照耀的面孔,很干凈也很美麗,謝靈曜聽說許多人在成名之后會變成另外的模樣,人越往上走,越接近自己的目標,就越會變成面目可憎的樣子。 他知道,也理解,因為他自己也是如此,一步步走到最高也寂寞的地方,他心中涌起一種難以描述的酸澀,消滅了所有的敵人之后,最憎恨的只有自己。 所以,他真的很喜歡嚴敬堯,喜歡此時此刻的嚴敬堯,不是過去的,也不是未來的。 你已經完全忘記以前的一切了吧?如果你記得從前的事,你怎么能這樣毫無愧疚地利用我?我恨你不記得背叛過我,也慶幸你不記得,否則…… 謝靈曜眼窩發酸,他等他的手捂熱了,就朝外邊望了一眼,說:“我今天自己走回去就是?!?/br> “我給你打輛車……” “我今天想走一走,就算再喜歡關著我,也要給點時間松口氣吧?!敝x靈曜不知為何今天一直想笑,盡管笑得很無奈,“遛狗如果看到一塊空曠的草坪,你也會讓狗去撒歡不是嗎?我想靜靜,也想在周圍散散步?!?/br> 嚴敬堯皺了皺眉,他覺得很為難,但謝靈曜并不打算改變主意,催促他:“走吧,我自己能回去,我回去之后給你打電話?!?/br> “好?!?/br> 雖然這么說,嚴敬堯還是把謝靈曜送出了園區,并且在路邊的衣服店里,給他買了一個毛線帽。 畢竟,天已經涼了。 謝靈曜沿著街邊馬路慢慢走,頭頂了一個卡通毛線帽,在路過街邊一家飯店時,從玻璃門口看到了自己模糊的身影。 那頂毛線帽還有一顆小小的球,在頭頂搖晃著,他每走一步都好像在搖頭晃腦的,好像下一秒他就要當街跳起來。 這讓謝靈曜想起以前他戴的冕,上面會垂下一根根的絲線。天子玉藻是用五彩絲條制作的,一定要垂到肩上,宮人們每每在大典前,都要用尺子精確地丈量到他肩膀的距離。 他們在他身后戰戰兢兢,把呼出的冷氣吹到他的后頸上,卻不敢伸出一根手指碰到他的皮膚。之后,宮人們將這段他們絕不敢碰的距離,用五顏六色的玉石來丈量,他們編織上華麗的玉藻,前后各有十二旒,那些搖晃的珠子在死氣沉沉的大典上,在他目光所及之處搖晃,于是眼前的一切都變得像一場迷幻的夢境。 時過境遷,人們的生活,也已經完全變了模樣。 謝靈曜難得有這樣的時間,能獨自在街頭走走停停。他透過車窗,覺得每日經過這段路,已經如此熟悉,可這樣走一走,處處都覺得陌生。 陌生的人,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店鋪……周圍的一切對謝靈曜而言,都是陌生的。 嚴敬堯真該死,如果離開他,謝靈曜無奈地發覺,自己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第85章 月黑風高夜 謝靈曜一路摸索著朝前走,一路看著眼前陌生的城市。等他走到一個十字路口附近,嚴敬堯給他發來定位,告訴他往哪邊走。 東南西北,在城市的高樓里難以辨認,陛下算半個路癡,所以嚴敬堯就跟他說哪里有什么樣的房子,路邊又幾棵樹。 謝靈曜問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兒? 嚴敬堯回答:陛下,我是你背后的幽靈。 謝靈曜回頭,沒看到人影,只得輕聲嘆氣。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于是不再回復。 他順著嚴敬堯給的路線朝前走,很順利地到了家。 皮皮熱情地撲過來,謝靈曜看狗糧碗里已經空了,開冰箱給他來了點生骨rou。皮皮沒想到晚上吃這么好,感動得圍著謝靈曜直兜圈。 現如今這只小狗會像歡迎主人那樣歡迎他,謝靈曜等皮皮吃完rou,把皮皮抱起來,抱到沙發山,小狗就順勢一趟,趴在他的腿上。 謝靈曜抱著皮皮,在沙發上靜靜地坐著,他上次這樣徹夜不眠地坐在沙發上,是因為一個多月前的一場大火,一個月后他看到心中有一座休眠的火山,正在蠢蠢欲動,即將噴發??商热裟欠N感情爆發,將把他和嚴敬堯的一切都摧毀,謝靈曜覺得自己的心是黑暗的。 所以,所以…… 謝靈曜在沙發上發呆,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他迷迷糊糊睡了幾個小時,直到他聽到一聲輕微的開門聲。 他聽到了,卻沒動,心卻劇烈地跳動起來。嚴敬堯推門進來,走得不是很順暢,就進門這幾步路,他把自己給絆了一下,踢到了門邊上,發出一聲空響。 皮皮嗷一嗓子叫了起來,吃飽了飯的小狗就是這么硬氣,連自己的主人都分辨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