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長子 第8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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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人儀也知道,他是清流代表,許多官員也都看著他的作為。 而站在皇帝身邊的皇長子載垨更加明白,他的命運都在一幫清流的手上,他明明已經成年,但是立儲之事卻屢屢受挫。 這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手捧儒家先圣經典,以長子繼承為圭臬的清流在朝堂上一直被隱隱的壓制。 張璁是真的會咬人的惡狗,誰要是得罪他狠,他不介意略施手段就讓他命格改變。 而一切一切的中心,正德天子朱厚照對于朝堂上這種若隱若現的爭斗其實也了然于胸,他并不奇怪,也不會生氣,這是朝堂政治的常態。 他所關心的就是貨幣改革到底能不能推得順利。 “皇上駕到??!” 七月底,八月初, 京師正是酷暑之時,不過這個季節也會突然降上幾場暴雨,雷暴之聲響徹天地,震耳欲聾,隨后就是嘩啦啦的傾盆大雨,宮殿屋檐上落下的雨滴串成一條條珠簾,大地也瞬間濕透。 朱厚照正對著大門,看著暴雨落下,感受著涼風佛面,頓覺一陣神清氣爽。 “臣等參見陛下??!” 眾臣朝拜, 天子卻沒有拾階而上去坐龍椅,而是從邊上走出,走到跪著的兩列大臣的中間,抬手說:“平身?!?/br> “謝皇上!” 朱厚照望著殿外,忽然說:“今兒這天倒是應景,山雨欲來風滿樓,大明許久未曾像今天這樣激烈了。張閣老?!?/br> “老臣在?!?/br> “今日朕是為貨幣改革之事,你為百官之首,說說看各地的貨幣改革進行的如何了?” “是?!?/br> 張璁出列,面相皇帝躬身拱手,“貨幣改革一事是朝廷近年來謀劃的最久、下的力度最大的一向施政?;噬鲜ブ枷潞?,內閣也遵旨而動,據臣所知,現在北直隸、南直隸、山西、河南、江西、浙江、福建等省份已分別啟動新舊錢幣的兌換工作。 這當中,北直隸距離最近,進展也最有成效,以回收的舊貨幣數量來論,順天府、保定府都已回收本朝及前朝通寶三十萬錢以上,廣平府、大名府回收二十萬錢以上。至于白銀,北直隸一地達三百余萬兩。除此外山西、河南……” 張璁畢竟是多年的‘老官僚’知道皇帝的習慣,所以說他講話都要說數據,空對空的人不知道被皇帝收拾掉多少個了。 不過真的聽到朱厚照耳朵里,其實也就是個數字,這么多大臣的面前,他作為皇帝也不好去問首輔:你這個數據真的假的? 這已經是比較嚴厲的質問了,而且代表了皇帝對首輔的不信任。 事后,必定會帶來某種政治動蕩。 所以他說了朱厚照就信,事后不爆出新的問題就行。 不過在此時殿中的其他大臣看來,盡管張璁言之有物,貨幣改革迅猛落實,但真正的問題他卻避而不談。 為了及時協調各省,張璁還稟報他與吏部尚書、左都御史、通政使等官員一一對應協調各地方巡撫,總而言之,就是大有進展。 事后王瓊、左都御史張子麟等也都做了補充。 但他們幾人說下來還是‘報喜不報憂’。 朱厚照是明知此時的氛圍卻不戳破,只是掃視眾臣,“如此看來貨幣改革不是做不下去的千古難事,諸位可以說都辛苦了。其他人呢?還有要陳奏之事?” 這話落地,其他人都還沒說話,站得比較靠后的一個白發老人忽然出列。 朱厚照認得他,禮部侍郎嚴頤壽,這是弘治三年的進士,起初在河南任知縣,弘治十一年,擢貴州道監察御史,正德改元又奉命巡按廣西,后來又到光祿寺、大理寺為官。 因為正直敢言,實心辦事而被皇帝和一眾同僚所贊譽。 至今年已經六十五歲了,屬于一把年紀的老臣,又在侍郎位上,基本再過幾年就要致仕的人。 “臣禮部侍郎嚴頤壽有事啟奏?!?/br> 朱厚照順著聲音轉過身找到他,同一時間,眼神里已經有別樣的色彩,他看了看張璁,又看了看顧人儀,這兩個老家伙還是沒有一絲表情。 但嚴頤壽一說話,奉天殿的氣氛明顯便了。 “嚴頤壽,你也要稟報自己為貨幣革新所做的事嗎?” “啟奏皇上,臣蒙皇上不棄,擢為禮部侍郎,對于圣旨,自然不敢違抗。半月前,臣已令家人及巴陵嚴氏全部就近到縣衙更換錢幣,至今日,臣家中也無一分舊制銅錢和銀兩!” 朱厚照忍不住笑起來,“好好好,有老臣、忠臣的風范。你說吧,朕聽著?!?/br> “是!” 大概是因為年紀大,嚴頤壽的嗓音總是像卡著痰,咳也咳不出來,“陛下!臣要彈劾揚州知府王朝需!” 他故意將此話說得很大聲, 以至于奉天殿里都有回蕩的聲音。 “嚴頤壽,你,應該知道王朝需是什么人吧?” “臣知道,他是吏部尚書王德華的次子!但臣薦人、參人不論身份,只論心跡!王朝需居官,多行貪墨之舉,枉法徇私,令人發指。彼以權柄為餌,納不義商人為己用,共營私利,狼狽為jian,實乃國之蛀蟲,民之蟊賊也。其人無視黎庶疾苦,唯務迎合上意,媚上欺下,視百姓生死于無物。 事發以后,才知多行貨幣革新之事,以圖陛下寬宥。然賞罰之道,古有論之,功是功、過是過,功過不可相抵,陛下可知,他此舉是要置陛下于不義之地? 每念及此,臣心痛矣,不禁涕淚交流。臣懇請陛下明察秋毫,嚴懲此等敗類,以正視聽,還揚州百姓以公道,亦以儆效尤,警戒百官莫蹈覆轍。臣雖老邁,然憂國憂民之心猶熾,泣血陳詞,望陛下垂憐百姓,除此jian賊,重振朝綱!以上皆臣肺腑之言,字字泣血,句句含悲,伏惟陛下裁奪!” 這番話說出來,不管起多大作用, 但嚴頤壽本人是情感滿滿,尤其考慮他這個歲數,還‘字字泣血,句句含悲’的說話,那腔調甚至要流下淚來, 就算是朱厚照也有幾分震動。 這些人迂腐歸迂腐,但正是有一幫幫這樣的老頭前仆后繼不顧生死,才阻止了一些真正的昏聵之帝的荒唐之舉。 為了避嫌,王瓊就算真的心中清白,他這個時候也得低頭走出來,并跪在地上泣聲請罪,請求皇帝加重對王朝需的處置。 畢竟這家伙是自己上了請罪疏的人,再狡辯就沒意思了。 而就算摸透皇帝脾氣的王瓊,此時也不免有些緊張。 至于顧人儀、王廷相、姜雍等人則在等著皇帝的回話。 天子心思城府極深,這次給了清流說話的機會,但明面上大家也都看得出來,這是一次對地方官員施壓的手段,就是要逼著他們拼命的推動貨幣革新。 所以, 也許一切仍然不會有變化。 沒多久, 果然聽皇帝開始說話, “你說的罪,王朝需確實也在請罪疏里提及了,他都供認不諱,不過他請求朕再給他一段時日,等他定了揚州貨幣革新的大局,再來領罪。嚴頤壽,這樣可行?” 顧人儀有些失望,皇帝還是老一套。 到了事后,王朝需或許會有些事,但不會有大事,皇帝念其功,會表面上處置,但實際上不傷到根本,至于王瓊、張璁,更加不會有任何危險。 他心中嘆息一聲,覺得嚴頤壽可以在這個時候退下了,見好就收。 但也就是此時,變故突起,嚴頤壽行了跪拜大禮,突然怒吼,“臣以為不可!” 朱厚照嘴角笑容逐漸收起,他的套路大臣大多知曉,互相之間也是‘配和’一下,清流知道不是時機,也會知趣。 但這種事,就是愣頭青會讓人感到討厭。 “為何不可?” “陛下真的相信似王朝需這等心中無百姓、無君父的官員能真正辦成貨幣革新之事?臣對揚州之事早有所知,王朝需行官商勾結之事,甚至有人傳聞他府衙之中藏銀百萬,百姓大多唾之!朝廷用這樣的人,如何彰顯陛下圣德、朝廷圣德?天理公義又何在?!百姓更加不會理解朝廷推進貨幣改革的良苦用心,甚至會起相反的作用!因此臣以為,陛下此舉,萬萬不可!” 第九百二十四章 炙烤煎熬 這幾年來,隨著皇帝的權柄日重,其實已經很少有人敢當廷硬頂皇帝。 某種程度上,就像后來嘉靖皇帝玩弄群臣的局面,因為無人敢行此事,所以海瑞罵皇帝才會‘一戰揚名’。 那種效果就如嚴頤壽現在所做的事一樣。 奉天殿的氣氛也無上限的緊張起來。 雖然天子還沒說什么,但一眾臣子已經全都跪了下去,包括邊上皇長子載垨。 朱厚照心中亦有不滿,朝堂大事,國家大局,這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之中,這種節奏雖有起伏,但至少有序。 所以十分不喜有人在這個時候打斷。 實際上,從他的本意來說,他并不討厭嚴頤壽這個禮部侍郎,那么大的年紀,可說是為國cao勞一生了,有這份君臣恩情在,不出太大的問題,他肯定會給此人一個較好的結局。 他更加不想被人冠以刻薄寡恩的名頭,倒不是說他好名,只是寡恩之名太盛,會影響手底下的人為他效力。 這番為難之下,就更加惱怒。 “嚴頤壽,你是禮部侍郎,三品高官,穿得是緋色孔雀服,身份尊貴,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顧人儀心中一頓,皇帝這話雖軟,但已經帶著很硬的感覺,最后給的機會如果不抓住,后果就難以預料了。 于是他馬上出聲,“陛下,嚴侍郎為官,一向忠誠勤勉,此番冒犯天顏,雖屬失態,但其心可用,請陛下,息怒!” 朱厚照斂了斂眼眉,“朕知道他忠誠勤勉,連忠誠都沒有的人朕會讓他官居侍郎?” “正是,正是?!鳖櫲藘x自嘲笑了一下,道:“是臣失言了?!?/br> 這其實也是演戲, 皇帝礙于面子,表面上對著顧人儀說了一句重話,但實際上卻不要緊的。 因為皇帝說了嚴頤壽忠誠勤勉,有這兩個特點的官員,怎么樣也不會處置的太重。 放在此時的場景下就是饒恕他了。 “朕看你也是一時糊涂了,罰你一月俸祿,自去冷靜一番吧?!?/br>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戲要演,所謂人情社會某種程度上就是這樣,正常來說這種戲碼對于嚴頤壽本人來說已經足夠好了。 他說了自己該說的話,旁人也都聽到了。 皇帝更沒有怎么樣他。 還要怎樣? 但那些真正的勇士就是會撕下這一層戲幕,把能說的不能說的,能放在臺面上的、不能放在臺面上的全都拿出來。 “陛下,老臣人老心不老,也并不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