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長子 第6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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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卓定仍不愿放棄,但寄人籬下,他不好講太多,“侄兒希望伯父要早日看清形勢,那張璁就是人皮獸心,若不除之,天下難安!” “知道了,你暫且先歇息,你這事不小,我得找人商議。放心吧?!?/br> 出了這扇門,柳通那身子骨像是風中的柳條一般忍不住晃了晃,還好扶住了廊下的木柱才不至跌倒。 如果江南也要清田丈量,那就是大大的不好了,他若是雙手投降,必然是半失家財,柳家在此地的地位也會一落千丈。他若是不投降……對方可是閣老?。?! 按道理來說,碰上這種事丟掉些黃白之物,反正留得性命,那還是能過的。 不過世間之事,尤以人心復雜,一旦地位不如往日,受些白眼還只是尋常,官府之人不再賣他幾分薄面,到時候難道還會有好下場?! 這件事務必要搞搞清楚了。 蘇州府,知府衙門。 柳通自己是進不來的,不過他與另外兩家同行,跟著那個出過三品大員的鄭家還是可以的。 他本以為自己消息靈通,沒想到蘇州府官紳知曉此事的不在少數。 朝廷若真要在江南清田,也是通過布政使、知府、知縣這樣一路下來,這個時候不找知府又能找誰? 而且當今的蘇州知府姓閔,名宜勤,乃是已故刑部尚書閔珪的長孫。 閔珪在弘治年間已任刑部尚書,至正德六年病逝,十余年間一直都是皇帝倚重的在朝大臣。 再有閔珪執法寬平,不僅有賢名,而且深受皇帝信重,死后還獲贈太保。作為他的孫子,閔宜勤到京中,莫說是尚書了,就是王鏊、楊廷和的府邸那也進得去。 “……近來,山東之事本官也有耳聞,至于說何時在江南推行,這一切都要看朝廷的意思?!遍h宜勤尚算稚嫩,他只有一撮小胡須,不過姿態端莊,有名家之風,“你們今日來此相問,是何用意呢?” 鄭家族長看了一眼柳通,柳通馬上便明白過來,“府尊大人,朝廷國策,我等必然是聽從而無二話。只不過……” 閔宜勤問:“只不過什么,有難言之隱?” “是這樣,我等人微言輕,本不能妄議當朝重臣。但是……”柳通故作糾結的模樣,“但是聽聞朝中重臣手段狠辣,而且清丈的大義之下,凡官、紳、民,不論何人的生死都不在他的眼中。小人恰好在山東有一好友,其人就枉死在此事之下?!?/br> 他說完以后,鄭家族長便言道:“此類事傳得很多。府尊大人,若是朝廷有令,咱們自無不遵之意,可山東之例在先,到如今自江北而至江南,早已人心惶惶,我們這等小人物便更加心慌了。而且不僅是我們,凡士紳之家都在議論此事,我等也是做個提醒,請府尊大人做些防備?!?/br> “防備什么?”閔宜勤怒哼一聲,“朝廷旨意之前,難道還有人膽敢犯上作亂?!” 閔宜勤當然明白他的意思,這些人想以人心不穩、恐生逆事為由子,讓他相信朝廷如果強推清丈之事,估計不妥,萬一鬧得大發了,作為知府他治理無能,難逃其咎。 不僅如此,士紳是朝廷的根本,也是人心,這兩間的選擇可不容易。 但閔宜勤有自己的打算,他是名臣之后,自然不屑與這些人為伍,所以不管他們說什么,他都會以‘一切按朝廷旨意’行事這樣的態度來應對。 然而,他自己心里清楚,山東發生的事一旦到江南,那肯定是處處震動。 朝廷,真要這樣激烈嗎? 這場拜訪不歡而散,柳、鄭、于三家族長都很煩躁。 “當初就該果斷些,挖幾個坑給這鳥知府,也不用到關鍵的時候派不上用場?,F在怎么辦?” “不必急,這事不僅蘇州,想必南京、常州和揚州收到消息后都快亂了,他不幫,咱們便讓蘇州亂起來?!编嵓易彘L道:“先把言論散出去,讓欽差未旨,就人人喊打。至于官府之中,我再去找人,這些人本身就受了我等之利,查出來我們,他們逃得掉?” 另外一邊,閔宜勤也不敢托大,他連夜擬文,并派人上交應天巡撫。如今各地逆反之聲不斷,各家眼看山東禍事,不愿朝廷清丈的欽差到江南。 而且情勢有逐漸惡化的趨勢,閔宜勤知道這是朝廷的國策,但當今天子也是極聰明之人,既然是聰明人就要知難而退,所以他想請朝廷暫緩。 身為知府他本可以直接向朝廷上疏,但這件事關系甚大,所以他覺得還是要通過一下應天巡撫。 這個時候的應天巡撫,乃是皇帝特意提拔的荊少奎。 第七百六十七章 江南的大地主 “傳聞天下清田令很快便會從山東到江南,可中丞覺得,江南最大的地主是誰?” 問荊少奎這話的,乃是他的參政徐云,是他從江西一路帶過來的人。 這個問題其實不難回答,荊少奎只落下眉頭,他是皇帝特意簡拔至這個位置的人,現在朝廷的正是旨意還未下,但蘇州、常州等府、縣的奏本一個一個全來了,而不管變了什么模樣,都是要朝廷延緩清田。 這樣一來,令未至而人先亂,說起來也是他處置不力。 “你的意思,是魏國公?” “屬下正是這番意思。魏國公世鎮南京,百余年來,國公府所占之地怕是二十萬畝也打不住,真要量清楚了,皇上是認還是不認?南京是魏國公,其他地方還有宗藩、勛貴。中丞要上這份疏向皇上解釋,其中最關鍵不是地方豪族,乃是以魏國公為首的權貴之家?!?/br> 荊少奎了然般的點點頭,“可現如今,朝廷并無旨意到江南,這些地方之亂……” “屬下以為這些倒不難,知府知縣若是真有膽子反對,自己上奏本像朝廷言明就好,皇上心志如此之堅,他們此地無銀三百兩,找死也不是這么個找法,所以中丞不必理會,只以遵旨而行四字強令即可。關鍵在于皇上究竟會不會連魏國公府的田都要查清楚?!?/br> 荊少奎皺眉,魏國公在本朝地位不低,皇上也曾屈尊駕臨過。 這些勛貴本是皇權的支柱,皇上此番若真要動……也是極為險要的。 “倒是年初之時,靖虜侯忽然率領三萬大軍進駐江南?!彼膮⒄豢淳褪鞘祜陉幹\算計的,“當初說是朝廷和日本有戰事,因而為了防備倭患??僧敃r屬下就覺得奇怪?!?/br> “奇怪什么?” “其一,大明有水師,且倭患較之歷年都有明顯減輕,哪里需要朝廷精銳京營來防,即便真有此意,最多派個守備將軍,領兩衛兵馬也足夠了,何需功名赫赫的靖虜侯? 其二,日本如今都敗了,自家的銀山都保不住,逃竄在外的倭患無人統領,散兵游勇般的能有什么威脅?可靖虜侯有離去的意思么?” “恩……”荊少奎點著下巴,“靖虜侯到了江南以后,以防范倭寇的名義,分府駐守,半年來刻意遠離居民,與江南官場也不接觸,好似直接沒這個人一樣。的確是有些奇怪?!?/br> 現在的氣氛已然很緊張,而最后的落子也沒叫他們等太久。 兩日后。 京中來人,而且是錦衣衛和東廠護了一路人馬前來,傳令者,靳貴。 荊少奎當年去京師參加大朝會也是見過這個人的,剛一見面他心中已明白幾分。 這人, 是皇帝用了十幾年的親信! “巡撫應天、守備南京荊少奎聽旨!” “臣接旨!” 應天巡撫原本是朝廷的文官,南京守備呢,則是長期由朝廷勛貴擔任,最早是成國公,后來是魏國公。 再后來,現任魏國公徐俌年老體衰,不能任事,而他的孫輩徐鵬舉,在去年見君時表現不好,不得天子喜好,因而這南京守備就從魏國公府出來了。 當時天子就已經打算好了今日之事,所以交重權于一人。 這荊少奎,也是朱厚照一手提拔的能員干臣了。 當然,與靳貴比,那還差了點,更別說他還有個欽差的身份,“荊中丞,旨意已宣,圣意如何,你當明白。江南是水網密布的魚米之鄉,江南清丈得不好,惹怒了陛下,你是擔待不起的?!?/br> “下官明白,下官一定全力而為?!?/br> “得空,隨本官走一趟魏國公府?!?/br> “是!” 不過在此之前,靳貴還有去處。 去年,皇帝在此見了李東陽,當時李東陽就已病重,他本想歸鄉,但奈何身體不許,最終也沒能撐得太久,這一年來他始終臥床,一直到正德十一年七月底,不幸病逝。 聽聞此事,舉世皆哀。 李東陽不僅是開創茶陵詩派的文壇巨擘,而且巡撫應天數年,江南百姓安居樂業,這片原本就富庶的地方經過一番調教,幾乎已經到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程度,如此政績,更加將李東陽的名望推高。 靳貴來此,原本是受皇帝之托致以問候,沒想到行到半路,聽聞噩耗。既如此,他便要代替天子憑吊,也算是表達朝廷的一番心意。 …… …… 李東陽的繼子李兆先按喪禮為其守靈。 因為他名望甚高,不要說南京城了,就是周遭的人,也都想來此祭奠。 哪怕因為公務纏身,不能離開,也要派人前來。 死者為大,甚至靳貴還將拜訪魏國公府之事排在后面。 抵達南京的當日午后,他便前往李府,到得門前時,李府上下人人披麻,個個戴孝,放眼望去,已經是處處皆白。 而往來者也不稀疏,各地官紳名望之家,皆是排隊而來。 一眾人群之中,欽差之名讓人很是意外。 魏國公府。 下屬在與徐俌稟報,“西涯公辭世不過兩日,朝廷已有欽差而至,按照時間推算,此次欽差抵寧,必然不是為西涯公喪禮一事。外間都在傳言,靳充遂親自前來宣旨,事情必然不小??赡苁桥c清田令有關?!?/br> 這樣的場景,想必除了魏國公府,各家各府也都在發生著。 朝廷要模仿山東,在江南來一場清田行動。 這,已然是殺意森然了。 “爺爺……”徐鵬舉已成年,這些事,樁樁件件他都是能看個表面意思的,“我們該怎么辦?” 徐俌沉默,但他凝重的眼神卻不是假的,“山東那邊我也托人問了,此次朝廷丈田,在山東丈到不少無主的田地,有些地明明前一天還有人耕種,精心侍弄的作物一夜之間就沒了主人,這是不是世間奇事? 其實,哪有什么奇怪的,哪怕是外地藩王之田,朝廷也一樣申斥追回,若是沾上要案,抄家滅門也是有的。所以說那些田,自然就無主了?,F如今,南京城都盯著魏國公府……哎?!?/br> 徐鵬舉道:“皇上還來過我們府上,應當知道魏國公一門對朝廷是忠心耿耿!魏國公也與其他人不一樣!” 徐俌知道不能這樣想,洪武年間,淮西勛貴也曾自恃功勞,侵占民田,那些人還是真正立下戰功的人呢,太祖皇帝饒過他們了么? 年輕的小孫子喜好虛榮,大概覺得魏國公府子在皇帝心中有很特殊的位置。 其實哪里有啊。 “皇上什么也不說……”徐俌思索著,“說不定正有一試我們的意思,孫兒,大事可不能糊涂,i便試想,如果咱們魏國公府帶頭不清丈,那么你想讓皇上怎么做呢?為了你我爺孫,停了這準備一年之久的清田之令?” 徐鵬舉言道:“皇上天下最大,他說饒了誰,就可以饒了誰,說殺了誰也可以殺了誰,誰敢反抗?” “既然如此,如果要殺的這個人是爺爺我呢?反正無人敢反對,殺了就殺了?!?/br> “可我們……勛貴與皇室共天下?!?/br> “別說了?!?/br> 當年太宗皇帝還和寧王說過半天下呢。 天下從來是獨自享有,哪有共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