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長子 第6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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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之,你以為老夫該如何做?” “唉,事到如今,閣老還是只能致仕。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得以讓陛下滿意的方式致仕?!?/br> “明白了?!?/br> 讓皇帝滿意的方式,就是不要弄的你致仕是因為反對皇帝的士紳除優之策,然后皇帝真的同意了你,顯得又很無情。 這真的可以叫做霸臣。 什么叫霸臣?霸臣為什么會被提出? 歸根結底,是皇帝要和臣子爭清名。 這是皇權的一種擴大,就是皇帝不僅要控制臣子的仕途、性命,而后還要控制你的名聲。 這當然也不是朱厚照首創,當初唐太宗為什么那么恨魏征?其中一個理由就是有人告訴唐太宗,說魏征生前會把自己寫的諫章拿給史官看。 這什么意思? 就是到史官面前去當顯眼包:哎,看我看我,我忠心事主、不畏風險,勸皇上多干好事,你多給我記點兒,而且要記準了,我是這么勸的…… 所以唐太宗最后恨不能‘親撲其碑’,你讓史官這么記你,那怎么記朕這個皇帝老子?合著皇帝糊涂,全靠你這個大臣勸的。 有此先例在前,當今天子有此心倒也不算太過于離奇。 楊一清也知道了自己錯在何處:致仕可以,但不能讓致仕留下的那一灘惡臭的東西讓皇帝給你背。真要論起來,這不是忠心,而是忠于自己的名聲。 然而明白歸明白,如果讀書人最后連名聲都不珍惜,又珍惜什么呢? …… …… “依奴婢看,楊閣老他們可能這會兒得一籌莫展了?!?/br> 朱厚照繼續悠閑的晃著,當了那么長時間的正德朝的臣子,連這一點都弄不清楚,這怪誰? “讓他們愁去?!?/br> “可是陛下,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br> “朕沒給他們弄出一個宦官亂政就算好的了,逼急了就找個王振第二,看他們能如何?!?/br> 尤址被這話說得沒脾氣,立馬跪下說:“陛下,宦官……也不都是亂政的。您這么講,奴婢這心,慌得很?!?/br> 朱厚照給他逗笑,“你慌什么?就是給你這機會,你有那能耐?” “哎,是是是,陛下罵得好,奴婢就是有心,力還不足呢。再說也不要cao那心,一心一意侍奉好皇上,這就已經天賜之恩了。喔,不對不對,奴婢便是連這顆心也沒有。奴婢掌嘴,奴婢掌嘴?!?/br> 這拍馬屁的能力反正是夠了。 “好了,莫要賣拙了,朕知道你亂不了政,只是打個比方?!?/br> 尤址心思被看穿,也就只能嘿嘿笑。 “但你說的也對,戲總歸要有唱完的時候啊,收不了場也是不行的?!?/br> 朱厚照其實才懶得去爭清名,別人如何評價他,他是無所謂的,他爭的是權力,或是為了權力才爭清名。 不能皇帝是對是錯,都讓大臣說完了,如果這些人可以簡單輕易的定義你的對錯,這本質上就是對皇權的侵奪。 第七百一十五章 終局 又是幾個難熬的夜晚過去,時間已經接近十一月中旬,天氣仍然如常,京中各處似乎也顯平靜,然而在這份平靜之中,楊府搖搖欲墜在京中已是人所共見。 所謂破鼓萬人捶,墻倒眾人推。 當初皇帝已經同意了他的致仕,雖然最后留任留的多少有些奇怪,但天子這個決心是下了的。 皇帝與內閣首揆之間的關系是千萬不能有裂縫的,一旦有了,就一定會有野心之輩想要利用。 這都不關張璁的事了,現在想要楊一清出事的人多的是。 南京城,李府。 北邊的事兒今兒剛剛傳開,官府中人大多都覺不可思議,甚至還有的覺得是謠言。 但應天巡撫荊少奎還是信的,他曾聽皇帝說起過士紳除優之事。 因覺事關重大,所以立馬前往李府。 李東陽早已老邁到不能下床,只是養在床上,每日靠幾口稀食和一些人參湯吊命。 他眼袋重,上眼皮又耷拉下下來,白色的眉毛更長,給人一種眼睛一直閉著的感覺。 “近十年來不是沒有人彈劾過楊一清,不過自希賢公與老夫之后,都沒有人成功,可知這是為何?” “請老閣老賜教?!?/br> “因為不合圣意?!?/br> 老人家短短的六個字,似乎道盡了朝堂之事。 李東陽長長的呼吸一下,然后繼續說:“許多人鸚鵡學舌,總喜歡說皇上過于苛責,但實際上,皇上乃寬厚之君,而且是堪比宋仁宗的寬厚之君,宋仁宗不過小恩小惠,但我大明皇上乃是示寬仁于天下,若不是心懷大仁大德,又怎會將黎民百姓都放在心中?” “老閣老,這與不合圣意四字有何關系?” “正因為皇上的寬仁,所以只是微小過錯是不會讓皇上下決心撤換閣老的?;噬?,只會在真正的大事面前做這樣的決定。平常時候,朝政平穩為最大,楊一清縱使有不當之處,皇上也會略過不論?!?/br> “這么說來,楊應寧這一次是走到頭了?!鼻G少奎聽得明白了,他拱手行禮,“多謝老閣老賜教?!?/br> 李東陽的眼皮子動了動,他將視線落在此人臉上。 本來想說些什么,但后面還是忍住了,只講,“不必客氣?!?/br> 李兆蕃在送走荊少奎之后又回頭。 “想來他是回去寫彈劾楊閣老的奏疏去了。爹,楊閣老是不是真的在劫難逃了?” “只要他不做絕,皇上也不會做絕。為父剛剛說皇上寬仁是有兩層意思,所以他若聰明就不該彈劾的過于重?!?/br> 李兆蕃不解,“那……父親為何不名言?” “看看此人是何心性?!?/br> 李兆蕃感動。 他覺得他父親肯定是不用了,本身已經病入膏肓,不管荊少奎是什么心性和他也沒什么關系,大概還是在為他考慮吧。 “孩兒多謝父親?!?/br> 哪想到李東陽直接說:“莫要誤會,不是為了你,是為了陛下。陛下將南京守備和應天巡撫這樣的重職相托,自然需要更看清楚這個人?!?/br> 李兆蕃:“……” 原來是這樣。 荊少奎是和皇帝明過心跡的人,他一定要協助天子做好士紳除優這件事。 也是因為那樣才得以升此高位。 若是在這個斗爭的時候不表現表現,將來怕是要被皇帝記住。 因而從李府回去以后,立馬開始擬疏。 沒別的,彈劾楊一清和毛紀等人的霸臣行為。 從京中到地方,從督撫要員到科道言官,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上奏疏反對楊一清。 這種情況下,終局肯定是不遠了。 當然,士紳除優這件事本身是有很多人反對的,所以痛罵張璁的人同樣不少。 不過大勢難違。 楊府。 “閣老?!?/br> 王鏊站在門口呼喚。 “是濟之啊。進來吧?!?/br> 王鏊仔細看了一下楊一清的狀態,“閣老,又是一夜未眠么?” “在……想濟之的話?!?/br> “下官這點水平,能有什么值得想?!?/br> 楊一清轉身看了一眼王鏊,他忽然有些羨慕起來,“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這句話還真是不錯。濟之天生被人認為重義輕利,加之你鮮少與人相爭,到最后竟可以出淤泥而不染,這看似簡單,實則不易,讓人神往?!?/br> 王鏊說:“幾日以前,閣老也是這樣。幾日以后,說不準下官也會和閣老今日一樣?!?/br> 這話有些意思。 楊一清聽來聽去的,其實也聽明白了。 就是一切,都超脫不了皇上的手掌心,看皇帝最后會如何對你罷了。 “皇上那邊……” “下官遞了條子了,皇上不見?!?/br> “像王時維那樣忽然病重,有時候也挺好,免得連晚節都保不住,更好過現在被人說是霸臣?!?/br> 楊一清知道,再拖下去他就會顯得貪戀權位。 就是這樣嘛,皇帝給你氣得深藏于宮,這個時候你該趕緊認錯,不要為了自己那點東西死撐著。 但想了一夜他明白過來了,什么叫以皇帝滿意的方式致仕? 就是要把體面留給皇上。 但是如果按照皇帝心意,那他不僅是丟官,那基本是身敗名裂了。 這一夜他未能突破這個心障。 所以他的案桌之上放了一本辭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