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長子 第59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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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壦還是悶悶的,一句話也沒說。 …… …… 此時的朱厚照仍然在現場視察河務。 天子大駕臨河,河岸邊是黃旗招展,侍衛列隊,當了皇帝以后,他還是頭一回踩這么多的泥濘路。 仔細看下來,朱厚照還是覺得有些問題的,雖然他不是治河的專家,但前世偶爾也涉獵一些,“河岸邊的雜草都是要清除的,這你們知道嗎?” 沒人說話,皇帝只得追問宋衡,“你是管河道的官員,你知道嗎?” 宋衡有些戰戰兢兢,“臣、臣這就派人除草?!?/br> “這些岸邊的雜草在水位上漲以后,容易與上游漂流而下的水面漂浮物纏繞,從而形成大塊的團狀物,這類團狀物多了,就會阻塞河道,影響泄流,甚至還會積蓄水流力量,威脅大壩。再有,這么多的草長在這里,覆蓋了土層,你能看得清楚堤壩上是不是有縫隙嗎?” 皇帝這樣一講,眾人恍然大悟。 “不要老想著糊弄朕,覺得朕不懂?!?/br> “臣等不敢!只是以往確實無人提出這般深刻的見解,今日聽皇上一眼這才覺得分外有理?!?/br> 王炳建議道:“防洪是大事,既然有此隱患,還是早派人手消除為好?!?/br> 朱厚照也不算刁難他,講了一句為宋衡開脫的話,“好在時間還來得及。再有,這個季節水草本就容易生長,來不及清除可以理解,江淮地區又河流眾多,總里程有數百公里,沿河兩岸都要去除的話極為耗費人力。宋衡,朕把這個交給你,具體怎么除,你和當地的官員商量著辦?!?/br> 自然環境太好,有的時候也是個問題,剛剛經過的一些地方,那蘆葦都長了一米多高,全部去除其實也是難以做到的。 所以只能挑些重點區段,但這一點皇帝就不要管那么細了。 回去的路上,朱厚照還是對著宋衡提要求,“依朕看,專門設個河道的衙門還是有必要,你給吏部去個疏,叫他們簡派一些懂得河務的官員到你這里聽用。這是長期的事,不是朕今天看了就算了的。你也千萬不可掉以輕心?!?/br> “陛下要求,微臣句句銘記在心?!?/br> “嗯?!敝旌裾战裉鞗]有要處罰任何人,他也不想太過壓低宋衡的權威,好像到了淮安府處處都不滿,那以后宋衡這個巡撫就不好當了。 這之后,圣駕回返。 朱厚照坐回馬車,走在泥土路上是一晃一晃的,至半路的時候,他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些似有似無的嘈雜聲,隨后不久,馬車還停下了。 尤址馬上來稟報,“陛下,有百姓攔轎?!?/br> “喔?”他還記得在山東自己說過的那句話,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這些小事都是一個個家庭天塌一般的大事,“楊慎呢?” “微臣在?!?/br> “你和宋衡去了解情況。朕在這里等你們?!?/br> “是!” 楊慎的形象最好,他年輕、富有才情,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那些高高在上的皇上身邊的臣子就該是這樣的。 宋衡現在是焦頭爛額,唯一的安慰是至少老百姓還攔得到轎,萬一還有阻撓之事發生,那更完蛋。 道路上,一個個身著灰布的百姓跪在地上哭泣、乞求,嘴里嚷嚷著要皇上做主,有老人、有婦孺,看著其實還行,雖然個個衣服都有補丁,但至少不是那種灰頭土臉的狼狽流民。 宋衡按下心中焦急,撥開擋在面前的侍衛,氣沉丹田,大聲喊道:“各位鄉親父老!各位鄉親父老!本官是這里的巡撫,奉皇上命來傾聽你們冤情,不管有什么冤情都可以對本官講,本官一定會為你們主持公道!” 朱厚照從車里出來,站在上面眺望了一下。 不算黑壓壓,但數人頭大約也有五六十人。 作為來自底層的人,他非常清楚的了解有時候所感受到的那種無力感,所以今天那在這個中央的位置,那就不能一走了之。 “陛下,依奴婢看,這事怕是要耽擱些時間呢?!?/br> 朱厚照擺擺手,然后指著他說:“你把事情弄清楚了,不弄清楚一個都不準動?!?/br> 第六百五十八章 當皇帝的意義 “陛下?!?/br> 朱厚照一直沒走,聽到聲音以后他從馬車里出來,“怎么樣?是什么事?” 楊慎和宋衡對望一眼,雖然不是什么好聽的話,但這個時候也只能說了:“攔轎的百姓都是附近鹽場的灶工,大約有七十余人。他們要狀告一個鹽商,名為周淮?!?/br> “嗯,”朱厚照沉吟著點頭,“理由呢?” 楊慎回答這個問題,“據這些百姓所言,周淮是心狠手辣之人,他們大多都被哄騙至周淮承包的鹽場。而后才知道周淮對待灶工殘忍,他每日似對待牲畜一樣奴役他們,動輒凌辱打罵,鮮有人敢反抗,到目前為止,已有十余人死在周淮的手下了?!?/br> 他們兩個一直看著皇帝的臉色。 朱厚照當然不會有什么好的心情。 “按照朝廷的規矩,周淮作為鹽場主,與灶工只是雇傭關系吧?他為何可以欺壓灶工至此?” “陛下有所不知,灶工都是生活最為艱苦的人,之所以要忍受,一來他們是沒有其他謀生的手段,另外鹽場主往往蓄養不少家丁。據這些百姓所言,明面上他們是按照官府的規矩簽訂用工契約,但私底下周淮極為霸道,他在當地又有些勢力,只要敢于對他表示不滿,離開他鹽場的灶工,他也會暗中尋找他的麻煩?!?/br> 朱厚照眉頭皺了起來,這么說開的話,他其實就可以理解了。 社會上的底層群體,一旦得罪上面的人,不管朝廷怎么規定,他都有各種辦法收拾你。 而官府很難面面俱到。 甚至這些人本身也會行賄官員,獲得保護。 間隙之間,他又抬頭看了一下宋衡,“能核實么?確實為真?這個周淮又是什么人?” 宋衡額頭有些冒汗,“啟稟陛下,周淮乃周雍之子,其父便為鹽場主,臣到任時也曾聽聞其名,不過未獲其面。后來聽聞是被人于半路襲殺了。當年,周淮僅十七,這幾年確實也有他治理嚴峻,手段苛酷的說法,不過商業競爭本就有各種潑污水之舉,至于他如此霸道、甚至還有命案,這確實是臣所不知之處。此為臣之失職,便是剛剛,臣已命人去核查了?!?/br> 朱厚照心里一直忍著,“怎么核查?那么多人跪在前面,都得等你的人核查好了?” 皇帝語氣不善,諸臣立馬開始揪心起來。 宋衡更是跪倒,“陛下息怒?!?/br> “唉。老百姓冒著被杖責的風險攔轎,這有多大可能是假的?” 是的,截攔官員和皇帝的隊伍,這可不是好玩的事情,從隋朝開始,官府就會阻止這件事?;旧夏阒灰獢r轎,那不管什么問題先打上一頓板子再說。 如果你告的事實,那還好,回去養養屁股。 萬一不是事實,或者告得不成功,那下場可就慘了,搞不好還會丟掉性命。 朱厚照沒有看過相關分析的史料,但他總是會不自覺的認為這是整個官員系統忽悠皇帝頒布的這么一條法令。 攔轎告狀當然也有各種負面影響,比如說助長了百姓的以下犯上,這就和越級上奏一樣。 再比如說,讓老百姓隨意的接近官員和皇帝的隊伍,容易造成刺殺這類危險的事情發生。 但因為有這些缺點,就壓制百姓陳訴冤情,這不是因噎廢食么? 等到這些冤情積壓到一定程度,老百姓就不是攔轎了,而是把天都給你掀開。 還得是朱元璋,他就規定老百姓上訪告狀,沿途官員堅決不能阻攔,為此還殘忍的殺過一些官員。 現在朱厚照也算是欽承祖訓了。 說兩句話就要打板子,沒他點頭,誰敢? 這個時候,王炳和楊廷和也都過來了。 楊廷和建議道:“只在這里等待核實的結果必然不可取,不說旁的,萬一聚攏了越來越多的人,致使皇上身陷險境,臣等就是萬死也難贖。但百姓聚集,冤情陳訴令人泣下,也不可不撫。臣以為不如先將周淮此人拘押,其鹽場的生產暫時停止,這樣這些灶工才敢回去。拘押以后,官府可詳細調查,以確認此案的真實情況,到時再做判決不遲?!?/br> 朱厚照左思右想,也覺得這樣應當比較適宜。楊廷和的思路一般還是比較清晰的。 “就照此辦吧?!?/br> 宋衡又言:“陛下,暫時拘押周淮臣當然會做,但只恐百姓心中猶疑,若是他們沒有見到周淮,遲遲不肯離去又當如何?” 王炳道:“圣上已經開恩,若他們仍然蠻不講理,朝廷的法度那也不是假的?!?/br> 朱厚照撇了他一眼,沒講太多,只是對著楊慎說:“他們人太多,雖然朕想見他們,但想必各位愛卿都不愿意。你去交涉一下,挑一到兩人,檢查一下他們身上是否攜帶利器,然后帶來見朕。朕來和他們講?!?/br> “陛下!”王炳一驚,“鄉野之民,不懂禮儀,萬一冒犯陛下……” “照朕說的辦??!”朱厚照吼出一句,他今天本來就是有些壓抑著心情,“你們要是真的怕東怕西,那便努力消滅這些事于萌芽之中,也省得老百姓把狀告到御前!” “陛下息怒!” 一瞬間,所有人都屏住了氣息。 “哼!朕真的不知道你們每日都在想些什么,就當是發發善心好了,你們可憐可憐這些人行不行?算是朕這個皇帝拜托你們!還有楊慎,你還跪著等什么呢?” 楊慎算是被連累的,倒了個大霉。 不一會兒,他領著兩個卷起袖口的壯漢子來了,這兩人敞著衣領,就連褲腿兒也卷起來了,那衣服穿在身上晃蕩晃蕩都漏風。 肯定是藏不了什么武器。 朱厚照身邊還有親衛,有危險的可能性極低。 這兩個大漢胸肌都發達的,看著蠻粗狂,到了以后見皇帝馬車邊上跪了好幾人心中還猶疑呢,但聽邊上的人提醒,“見了圣上,還不趕緊跪下磕頭?” 于是撲通兩聲, “小人寧河、寧山叩見皇上陛下!” “要么就是皇上,要么就是陛下,沒有連起來說的?!边@個時候的朱厚照又換上了笑容,他坐在馬車上,對著兩米外的這對兄弟倆說道:“依朕所看,這次攔轎就是你們兄弟倆組織的吧?” “不敢欺瞞皇上,確實如此?!?/br> “嗯。還算實誠。朕這個皇帝呢,是愛民的皇帝,只要你是良民,誰欺負你們,朕就收拾誰。這話是包含了前提的,說謊、污蔑,這個可不是良民所為,所以你二人老實交代,那個周淮確實在官府規定的契約之外奴役、虐待甚至威脅你們嗎?” 當頭的應當是大哥,他眼睛里射出怒火,“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皇上,周淮的父親原本就有惡名,而他更甚于他的父親,小人一個侄女就是被他強占,最后虐亡的!等到家中人去理論,周淮還會命令手下家丁將人毆打一頓!” “簡直就是畜生!”朱厚照也不禁握緊了拳頭,“寧河、寧山,朕已經派人去將他暫時拘押了,他的罪行官府會一樁一樁罪來查。這個人是鳳陽巡撫?!?/br> 他指了指宋衡,“就是你們這里最大的官,朕今天當著你們的面下旨,周淮的案子不查出個水落石出,朕連帶著重重辦他!” 兄弟倆聽這話提氣,連忙磕頭,“謝陛下!陛下就是上天派下,拯救我們老百姓的大恩人!” “是君父?!庇戎份p聲提醒,他心里吐槽著這兩人的大白話。 朱厚照卻不在意,“無妨。你二人現在讓這些老百姓都散了吧,叫他們不要怕,如果這個時候還有人敢挾私報復,那就是沖著朕這個皇帝來了?!?/br> “好,小人聽陛下的!” “還有,周淮被拘押之后,鹽場可能也會被查封停產,你們這些人怕是會領不到工錢,生計有沒有問題?” 寧河寧山不知道怎么說,或許是感動,或許是不敢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