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好戲開場
“尋梅,我怎么覺得又冷了許多,是要下雨了嗎?” 沉云梔咳了兩聲,將披風解下來,披到尋梅身上:“你這幾日也受了涼,抱歉,是我連累你了……咳,咳咳……” 一句話還沒說完,她偏過頭又開始咳,咳聲嘶啞,像是要扯破她的喉嚨,怎么壓也壓不住。 她偏過去的那半張臉紅腫不堪,五指指痕分外突出,比那日剛挨打時還要駭人,她說是自己皮膚特殊,容易留疤,平日里磕碰紅腫也要比常人好的慢些,都是正常的,反過來安慰尋梅莫要害怕。 尋梅望著她腫起來的臉,終于繃不住大哭起來:“小姐,對不起,嗚嗚,是我對不住你,若不是你替我挨了一掌,說不定身體還能好些,小姐,尋梅沒用,是我沒用,沒能求夫人饒過你……老爺這幾日為了生意上的事四處奔波,幾乎不再府內,否則我還能去求老爺來救你,現如今要怎么辦啊……” 沉云梔心道,沉季安這幾日不出面可不單單是忙著生意,他對家中發生了什么定然一清二楚,甚至徐氏也定然是得了他的授意,才在她已經受過委屈驚嚇后,仍舊給她一個下馬威。 她在祠堂受幾日苦,他再出面時,她才會更感激這個父親,對他言聽計從。 只可惜,她配合徐氏跪祠堂,可不是想同他演這么一出慈父救女的苦情戲,這出戲,必須由她來選主角。 “這怎么能怪你呢?”沉云梔一手撫著胸口輕咳著,一邊道:“我雖沒在這里生活過,但人情常理我還是知曉的,母親生氣,除了父親誰能勸得了她?這不是你的錯,你莫要哭,咳咳……我,我還能再撐幾日的,想來那時母親也該消氣了,咳……” 她咳的太厲害,身子晃了晃就要跌在地上,尋梅連忙伸手攙扶,這一碰才驚覺她掌心溫度高的不正常,忙探了探她額頭溫度,幾乎要被那過高的灼熱燙傷手,嚇得慌了神:“小姐,你發了高熱!” “不……咳,不礙事……”沉云梔重新撐著跪在蒲團上,手指握拳擋在唇邊,動作間不經意般撩開發絲,讓臉上紅腫更加清晰的暴露在空氣中。 尋梅看著那駭人的掌印,眼前又浮現沉云梔那日毫不猶豫擋在她面前的景象。 這幾日相處,她知道沉云梔是個性子有些怯懦,不喜人近身的性子,她一心想著父女團圓,乍然從農家女成了千金小姐,也沒有窮人乍富的虛浮,對她們這些下人從來沒有過一句重話。 她是個頂好的主子,比沉文遠更好的主子。 “可惜我在臨州城內無依無靠,若是有些閨中密友,還能求她們來家中走一遭,咳……咳咳……” 沉云梔的聲音愈發輕了,似乎已經沒多少力氣再說話。 雨嘩啦一聲傾泄而下,尋梅驀地抬頭,看向門口那把墨綠色的雨傘。 “小姐,我去求人救你,你等等我!等我!” 祁大少爺那日說了,小姐受的那桶冷水是祁三少爺潑的,祁府會對小姐的病負責,如今小姐因為淋水濕身被罰,說到底也是因為祁少軒,她去求祁容,他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尋梅抹去眼淚從地上趴起來,將披風又仔仔細細蓋在了沉云梔身上,再不等她說什么,拎著傘沖出了祠堂。 守在院門口的丫鬟對視一眼,只當她是像夫人說的那般去請老爺,便當做沒看到,沒有阻攔。 窗戶在風雨中撲簌作響,沉云梔抬頭,面上沒有方才的無力虛弱,淡漠的毫無表情,她看著面前那被燭火包圍的牌位,里面沒有程家的祖宗,更沒有程煙煙的。 沉家鳩占鵲巢,占了個徹底。 她攏著披風起身來到窗邊,密密細雨織成雨簾,看不清人影,但那團墨綠卻依舊顯眼。 這丫鬟實在好騙,但也多虧了她,省了許多功夫,接下來她只用在這等著,好戲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