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命人 第732節
眾將紛紛瞪何豹。 這時候,呂文華拿起傳訊符盤,聽了聽,低聲道:“大……閑王殿下,察富里與解安懷要闖營門?!?/br> “闖什么闖?讓他們來?!崩钋彘e道。 “是?!?/br> 不多時,察富里與解安懷兩人昂首闊步,帶著就義的悲壯前來。 兩軍上百將??粗鴥蓚€人,目光充滿戲謔。 守河軍中,少數年輕將領瞇著眼,竭力隱藏仇恨的火焰。 只走了幾步,解安懷的步履便亂起來,只察富里與先前并無不同。 “察富里……” “解安懷……” “……拜見閑王殿下!” 兩人彎腰行禮。 李清閑微笑道:“好說,好說。你們倆啊,不知道胡思亂想什么,有話當面說就好了,非得吵吵得人盡皆知,成何體統。不就是泰谷軍大權的事么,何至于鬧得如此難堪?來,兩位坐,這位是高天闊高將軍,都見過吧?” 解安懷連忙行禮,察富里行禮后,則道:“之前接掌鎮北軍時,順路送了一趟圣旨,當時見過高將軍一面,高將軍雄姿,更勝往昔?!?/br> 高天闊上下打量一眼察富里,道:“察富里監軍的修為,并無長進啊?!?/br> “軍務繁忙,無心修煉?!?/br> “可惜了,”高天闊卻望向不遠處的宋無雙,一指察富里道,“你還記得這個察富里嗎?” 宋無雙緩緩站起,盯著察富里,慢慢道:“記得?!?/br> 察富里輕聲一嘆,面色不變。 “哦?兩人有過節?”李清閑望著宋無雙。 宋無雙道:“當年末將年輕氣盛,看到鎮北軍殺良冒功,將普通百姓誣陷為賊人,勸說未果,于是出手,廢掉那畜生的丹田。事后,那畜生反手殺了自己一些手下,然后栽贓是我殺的,并誣陷我殺良冒功。本來是一筆糾纏不清的賬,但那人在五軍都督府有后臺,最終兵部下令懲戒末將,甚至要用刑,當場鞭笞一百,并罰俸三年……” 宋無雙瞇起眼,緩緩道:“兵部命令來的那天,也是這位察富里監軍帶著圣旨而來。本來,我守河軍并不在乎兵部命令,但因為一同與圣旨而來,茲事體大,再加上這位察富里大人字字句句不離我,要一個公道,所以雙方劍拔弩張。換做現在,自然不會如此,但那幾年,出了一些事,本就是守河軍最艱難的時候,稍有不慎,滿盤皆輸。這個狗東西就是拿住這點,逼我低頭……” 李清閑立刻想起,當時是守河軍大清洗的時期,因為有舊將妄圖分裂守河軍,投靠朝廷,事情鬧得很大,那時候都說守河軍要散伙。 宋無雙繼續道:“眼看我就要被行軍法,大將軍王走出來,脫下盔甲,赤著上身,對察富里道,若要行刑,他來代替,罰俸也從他的俸祿里扣除。本來到此為止,雙方都有臺階下,哪知這位監軍,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敢違抗大將軍王,卻也不想罷手……” 宋無雙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面色徐徐漲紅,道:“于是,大將軍王手提鞭子,收斂真氣,揮鞭抽自己。我沖上去阻攔,但被人攔住,我眼睜睜看到大將軍王抽了自己十鞭子,察富里大人才急忙沖過去奪走鞭子,向大將軍王告罪?!?/br> 他的雙眼中,泛著血絲。 李清閑輕輕點頭,沒想到是這樣,怪不得守河軍上下如此敬重甚至崇拜大將軍王,一個能為下屬擔責任的上司已經很難得,但他甚至為了保護下屬,自己受辱。 對于當時年輕氣盛的宋無雙來說,讓大將軍王替自己挨鞭子,簡直是奇恥大辱。 高天闊道:“其實應該謝謝察富里監軍,正是他的激勵,宋無雙知恥而后勇,發奮修煉,發奮讀兵法,在這幾年突飛猛進,成為青年將領之首?!?/br> 察富里向宋無雙一拱手,道:“職責所在,多有冒犯?!?/br> 宋無雙只是死死盯著他。 李清閑微笑道:“察富里大人當年冒犯大將軍王,今天,要冒犯誰?” 察富里勉強一笑,道:“咱家哪里還敢冒犯誰,咱家此來,只是宣讀圣旨,收回泰谷城軍權?!?/br> “我說過,只要鎮北軍大元帥陳鷹揚前來,我一定交權。你自己前來,誰知道是不是像多年前一樣,開城門獨走?!?/br> 察富里皮rou一顫。 守河軍眾將隱隱心驚,這話是能當眾說的嗎? 他們看了看泰谷眾將,發現眾將一臉平靜,難道他們常聽這種話? “王命旗牌在身,圣旨在手,豈能有假?”察富里道。 “我不想總重復舊話,我說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現在,我們在打仗,行的是軍法,你懂嗎?”最后一句,李清閑一字一句道。 察富里與解安懷呼吸一停。 第1063章 又怎么了 兩個人心里咯噔一下,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 兩人私底下合計過,其實李清閑的手段很多,無論是朝廷外的還是江湖門道。 最壞的情況,便是李清閑用堂堂正正的手段,以軍法殺了兩人。 然后,再惡人先告狀,說兩人勾結妖族意圖謀反,就地處斬,只字不提王命旗牌與圣旨。 再之后,再直接與太寧帝進行利益交換。 從一開始,兩人就清楚,自己在李清閑面前,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所以即便手持王命旗牌與圣旨,兩人也不敢說一句指責李清閑的話。 不過,用軍法殺人,那就意味著,李清閑與太寧帝的關系絕對不可調和。 最終無論結果如何,李清閑都不可能重新回朝廷。 兩人原本將一切的希望,寄托在李清閑還想回朝廷,還想成為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重臣。 但,李清閑好像真的不在乎。 從一開始,兩人就感到,這個李清閑很奇怪,明明一切都正常,可面對任何官員甚至皇帝,都感受不到絲毫的……臣服,即便是假模假樣的臣服。 這個人,好像眼里從來沒有皇權,好像從來沒有把那張龍椅當回事。 察富里曾經多次觀察,從第一次,到今天,一直都是這種感覺。 那不是裝出來的,也不是其他原因,就是這個人,根本不覺得皇權高,不覺得自己低。 他,一直在平視皇權。 事到如今,甚至可以猜到,他隱隱有點不喜歡皇權。 或者說,其實所有人都不喜歡皇權,只不過,絕大多數人是不喜歡自己不是皇權。 這個李清閑,則是毫不在意這東西。 察富里長嘆一聲,終于明白太寧帝為什么要殺這個人了。 這個人,從開始大傳魔功開始……不,是從寫那本吹捧太寧帝的什么恭聽圣解開始,就在戲耍太寧帝。 察富里道:“閑王,既然如此,咱家也沒什么好說的,只能按照圣旨辦事了?!?/br> 說完,察富里后退三步,周身氣運官服微微放光,真氣運轉,肩后浮現兩團圓球,一團金紅,一團銀白。 肩懸日月,凝聚成強大的力量,護衛察富里。 解安懷也嘆了一口氣,運足四品真氣,緊握大刀。 解安懷大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今日,我等奉皇命行事,雖千萬人吾往矣!李清閑,你可敢接我一刀?!?/br> “你配么?”何豹一步邁出,搶在李清閑身前。 解安懷望著何豹那龐大的身軀,呆立不動。 這時候,白面小將宋無雙提著一桿白龍紋銀槍,盯著察富里,慢慢走過來,道:“察富里大人,聽說您一雙陰凝掌在同品難逢敵手,在下只是三品,卻早早想試一試你?!?/br> 察富里道:“宋將軍,你我雖有舊怨,但當時各為其主,迫不得已?,F在,你挑戰本官,可是謀反!” 宋無雙冷笑道:“我們連賢王城都留不住,謀反又怎么了!謀反又怎么了!” 后一句,他輕輕低吼,雙眼微紅。 他身后,守河軍眾將神色微變。 事已至此,他們最清楚宋無雙在說什么。 大將軍王畢生信念,便是奪回冠軍城,救回賢太子。 但太寧帝,絕不允許他出手。 無論最后大將軍王是勝是負,這大齊國,都容不下他。 本來,這些年輕將領大都是主戰派,都希望大將軍王直接反了。 但當他們得知要在泰谷城長留一年的時候,便隱隱猜到一個可能。 宋無雙這一聲吼叫,吼的不是察富里,而是為賢王城而吼,為守河軍而吼。 高天闊左手持傳訊符盤,右拳緊握,望著宋無雙。 他很羨慕宋無雙,年少成名,鋒芒無匹,快意恩仇。 或許,如果宋無雙與自己互換位置,或許,自己能與宋無雙一樣決斷,必能幫助將軍,事情不至于走到這一步。 可惜,自己終究不是宋無雙,自己終究只是一個很笨的人。 練武的時候,只是一招一式、一板一眼練,因為自己計算過,在練習一千次左右,就會勉強掌握一個招式。 在練習次數達到一萬次后,便會接近極致,再不能忘。 就這樣,學會每一步功法,練好每一招武技,學到極致,一個極致加一個極致,必然能疊加成超品。 理論上,每一個超品高手,都是如此。 只不過有人快,有人慢。 只要能抵達,快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將每一招練到極致。 兵法也是,他不會那些繁雜多變的兵法,只學御守兵法,只學最基本的幾種軍陣。 反復學,反復用,每天在腦子里過幾十次,一年下來就是上萬次。 可惜,他只會少數武功,只會少數軍陣。 不會做人,不會當官,不會勸說將軍,不會做出格的事,不會像宋無雙這樣鋒芒畢露,也不會像李清閑這樣自成一勢。 甚至,都沒有結婚生子。 只會跟在將軍身后,使用一些武功,運用一些尋常的軍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