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書迷正在閱讀:嫡母在上,逆子孽女都跪下、養鳥指南、金鉤細、[綜英美] 我怎么能吃得飽呢、[綜漫] 在galgame中的我想要登頂最強、[柯南同人] 沉浸式柯學周目游戲、[綜游戲同人] 今天蛙蛙不在、[柯南同人] 降谷同人閱讀會、[綜英美] 論加菲貓與韋恩的適配性、[綜英美] 和惡魔交易后
= 萬丈懸崖皆是濕滑嶙峋的峭壁,巍峨儼然,聳入云霄。 頭頂依舊不見天光,唯大片霧霾昏冥。 人在其上,渺小如螻蟻。 容兆咬緊牙根,僅靠手和腳攀爬,身上背著另一個人的重量,幾乎幾步一停,粗重喘氣,額上汗如雨下,掌間很快磨得血rou模糊。 他卻覺不出痛意,若上一次他是帶著不甘與仇恨自這里爬出,這一次更多的,卻是想要將背后這人活著帶出去的執念。 不能死在這里,他不能,烏見滸也不能。 烏見滸靠在他肩上,在迷蒙間艱難抬眼,覷見他眼里沉淀的執著,凝結了所有激烈洶涌的情緒,收斂淚水后,只余破釜沉舟的堅定。 容兆從來這樣,越是絕境,越倔強不肯低頭。 烏見滸無力斂目,憶起前塵往事,唯覺后悔——他們浪費了太多時間,若是自那幻境出來后他就堅定不放手,或者再早一點,放下對彼此的偏見真心相待,更或者在幼時,他接受容兆父親的好意,真正與容兆做了師兄弟,他們之間也許當真能有六百年。 “容兆……” 聲音在耳邊,輕得有如囈語,容兆停下喘了口氣:“做什么?” “累了歇會兒吧?!睘跻姖G提醒他。 那句“你放下我自己走吧”始終沒有說出口,他知道容兆不會肯,他也不甘心,并非畏懼死亡,是還貪戀不舍身前背著自己的這個人。 只要容兆不放棄,他也不會。 容兆閉了閉眼,像猜到他在想什么:“不用擔心,我說了,一定會背你爬出去?!?/br> “我知道,”烏見滸安撫他,“我是讓你歇一會兒?!?/br> 已經麻木了的掌心按在山石上,容兆抬頭朝上方望去,依舊是不見盡頭的墨色云靄,透不進一絲亮光:“你別說話了,你一說話我便走神?!?/br> “好,我不說?!睘跻姖G聽話道。 容兆不讓他說,他便不說。 他也早被疼痛折磨得精疲力盡,幫容兆拭去額邊沁出的汗,再無力做別的,安靜下來,沉沉渾渾間逐漸昏睡過去。 再醒來卻不知是多少時辰以后,漸適應屋中昏暗,烏見滸艱難側過頭,在模糊視線里,看見前方燭臺上唯一的一盞燈,再是那后方的屋門邊,推門進來的人。 看到他睜開眼,容兆大步過來:“你醒了?” 熟悉的清冽氣息靠近,容兆灼灼目光近在眼前,有一瞬間烏見滸恍惚錯覺自己還在夢里,啞聲問:“我又睡了多久?” “一日一夜,”容兆握住他微涼的手心,“自到這里,又睡了一日一夜?!?/br> “這是哪?”烏見滸環顧四周——很普通的屋宅,陳設簡單,像久未有人居住。 “我們出來的地方附近,已經不是元巳仙宗的地界,”容兆低聲解釋,“這邊是深山里,山下有一個小的村落,十幾戶人家,都是沒什么修行天賦的普通人。當年我到這里時,有一戶人家的兒子進山采藥摔死了,他們收留我,讓我用了他們兒子的名字。這間屋子是我自己搭的,入元巳仙宗前,我一直獨自在這修行練劍?!?/br> 烏見滸聽著他輕描淡寫說從前之事,不由心疼他:“……容兆是別人的名字?” “不重要,”容兆道,“一個符號而已?!?/br> 烏見滸點點頭,便也不說:“我們幾時回去?” “不急,”容兆將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斂下眼底寒意,“你現下身子太虛弱了,先緩幾日?!?/br> 烏見滸試圖運轉體內靈力,鉆心疼痛迅速自丹田處蔓開。容兆察覺到,變了臉色:“不要……” 烏見滸停下,自嘲道:“現在倒真成柔弱不堪了?!?/br> 容兆握著他的手微微收緊,垂首不語。 烏見滸只能作罷,回握住他:“這幾日又讓你擔心了?!?/br> 道歉的話卻沒再說,容兆也不樂意聽。 “知道我會擔心,”容兆開口,竭力壓抑心頭澀意,“不要再有下次?!?/br> “好,沒有下次?!睘跻姖G與他保證。 容兆俯身,如這段時日做過無數次那樣,埋首在烏見滸頸間,不再動。 只要這個人活著就好,只要烏見滸還活著…… 烏見滸抬手摟住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給他一點安慰。 之后幾日,他們暫留在此。一日有大半日,容兆以己身靈力為烏見滸調息療傷。 烏見滸傷得太重,在深淵底最后出水時被惡鬼擊中,本就千瘡百孔的丹田又受重創。他的結契道侶不斷送靈力入他體內,也只能勉強讓他好過一點,但救不了本。 這一點他們心知肚明,誰也不提。若藥石無醫,說出來不過圖添困擾,不如選擇緘默,自欺欺人。 余的時間,烏見滸也多半在昏睡中,夜里反復發高熱,偶爾在渾噩間睜開眼,總能看到容兆目不轉睛地守在身邊。 他沒有再流淚,就只是這樣眼眶微紅,癡癡看著自己,卻更讓烏見滸難受。 這樣的容兆,將一顆心毫無保留地捧出來送給他,他想回應,又覺無力。從未有一刻,烏見滸恨自己這樣不中用,讓他的道侶傷心至此。 痛徹心扉的滋味,他們都已嘗遍。 如此過了三四日,傍晚時,烏見滸再自昏睡中醒來,聽到窗外隱約傳來的鐘聲,問身邊人:“那是什么聲音?” “元巳仙宗神恩大祭七日后,還有最后的酬神儀式,這期間每日傍晚都會敲鐘,”容兆冷漠道,“明日就是第七日了?!?/br> 烏見滸抬眼,看到他眼中深黯:“明日回去嗎?” 容兆的目光落向他,濃沉底色里浮起一點暖意:“你能動了嗎?” “你想回去,我們就回去?!?/br> 烏見滸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不阻止,不為自己,只為他能痛快。 眼神交匯停了片刻,彼此心知的默契不必再多言。 容兆也躺下,靠著烏見滸,闔目放空片刻,問他:“還有沒有別的?” “什么別的?” “我不知道的事?!比菡纵p聲道,那個雨夜種種他已不愿再回想,對比眼下,甚至也已無所謂。 烏見滸攬過他,讓他枕著自己,以下巴壓著他發頂:“有?!?/br> 容兆在他懷里,聲音有些悶:“什么?” “第二次出幻境前夜,你問我愿不愿意一直留在那里,我現在回答你,愿意?!睘跻姖G依舊很虛弱,說這樣幾句話便有些喘不上氣,語氣卻平和,如同回到在那幻境里雪夜圍爐的那晚,溫柔繾綣。且這一次,不再摻雜那些復雜算計的心思。 容兆怔了怔,沒想到他說的是這個:“你越來越會說好聽的話了?!?/br> “真心話?!?/br> 可那幻境也沒什么好,本就不是個好兆頭,容兆想,若是可以,他更愿與烏見滸長久留人間。 察覺到衣襟上些微的洇濕,烏見滸手指揉進他發間:“又哭了?” “沒有,”容兆不肯承認,“方才進了風?!?/br> 他說是風吹得眼睛難受,烏見滸低低笑起來:“我還以為你不是愛哭的個性?!?/br> “說了沒有?!比菡滋ь^,對上他眼中揶揄,目光定住。 烏見滸道:“逗你的?!?/br> 容兆靠近,銜住了他下唇,輕輕吮吻。 尚留有水汽的眼睫耷下,微微顫動著,小心翼翼的動作,讓被親吻的那個人不由心生憐意。 烏見滸感覺得出,容兆是真的怕了,在背著自己又一次自深淵煉獄底爬出后,從未有過的恐懼后怕幾乎擊垮他,平靜表象下掩蓋的,是內里的驚濤駭浪,總要有決堤的時候。 烏見滸耐性十足地回應這個吻,撫平他那些焦躁,也將滿腔愛意傳達給他。 青絲糾纏,如同結發。 留不住長久,也求能留住這片刻。 翌日傍晚。 酬神儀式最后,神恩大殿中只余眾長老及他們一眾親傳弟子,宗主稱病閉關,由排位之首的戚長老代行職責。 在開宗師祖神像前上完最后一炷香,眾人身后殿門外傳來動靜,他們回身看去,皆是一愣。 容兆邁步入殿中,逆光的神情虛實難辨,大殿門在他身后緩緩合上。 最后一絲天光消失在他身后,眾人才似如夢初醒,一片嘩然。 容兆平靜掃過面前一張張神色各異的臉,開口:“酬神儀式,不等我來嗎?” 半刻鐘前,神恩大殿外,容兆停步,轉身叮囑烏見滸:“你在這里等我?!?/br> “不要我陪你進去?”烏見滸依舊很虛弱,抱臂靠著墻壁,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臉上卻有笑,與從前一樣的隨性不羈。 容兆道:“元巳仙宗宗門內部事務,清理門戶,不好給外人看?!?/br> 烏見滸卻問他:“我是外人嗎?” 容兆輕抿唇角:“你就在這里,我一人就行?!?/br> 烏見滸本也沒打算進去,收斂了臉上玩笑之意,盯著他的眼,認真問:“容兆,這樣會讓你痛快嗎?” “不知道,”容兆道,“我只知道,不做我會更不痛快?!?/br> “那就去做吧,”烏見滸依舊沒攔他,“我就在這里等你?!?/br> 容兆在他一如往常的溫和目光中點頭,心神愈沉定。 烏見滸目送他背影進去,直至殿門闔上—— 容兆不是走進了黑暗里,他只是,去挑破撕開那道黑暗。 殿中,容兆話問出口,有一瞬間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幾位長老無不難堪,戚長老尷尬道:“因宗主你閉關不出……” “誰說我在閉關?”容兆打斷他,奇怪道,“我自己怎不知?” “……是紫霄殿傳出的消息,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br> “是嗎?”容兆不咸不淡地說著,如諷刺,更如鄙夷,“紫霄殿傳出的消息,我這個宗主卻沒聽說,倒是蹊蹺?!?/br> 將面前眾人無不精彩的神情盡收眼底,這一刻他已然確定,這些人全都知情,全都不無辜,也,全都該死。 他的視線轉向一旁,看向自他進來起就已愕然當場、面無血色的蒼奇:“你不是已被我命人押入了水牢中?為何還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