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上心頭 第3節
姜語卻是真不在意。 她本身就是一部庸俗的默劇。 再然后,這人就真成了個消遣。 他早說自己是本地人,做些外貿小生意。 姜語有意問過他名字。 他答二字:阿肆。 姜語卻未這樣叫過他,喚得多么親昵。 - 翌日,北海城難得雨停,風大,冷空氣叫囂。 姜語昨夜換了酒店房間,一如往常,下了床就與他分開。 實在累得,清晨鬧鐘響了兩回,姜語才給關上,艱難爬起來,洗漱完,將送來那套干凈衣物換上。 播了個電話給演奏廳那邊,確認今日行程。 再點進聊天頁,阿肆給她發過信息:【車子備好在樓下?!?/br> 姜語回了個行。 還沒退出去,下邊秒回:【起這么早?昨夜一趟沒折騰到位?】 姜語打字:【你也挺不賴,起得比我還早?!?/br> 那邊便沒話來了。 趕趟似的,姜語上酒店餐廳急匆匆吃了個早餐。司機在酒店門口等,上了車,問她去哪。 姜語報了個地址。 - 回到居所,姜語尋套自己的衣服換上,而后,一整日的練琴、排演。 在將近傍晚時,叫人送了一份餐點,隨便吃了些,姜語披件大衣再出了門,導航演奏廳。 半小時車程,遭不住晚高峰堵了會兒,拖慢二十分鐘才到地方。 臨到化妝間門口,徐夢還在打電話,里頭正跺腳呢。 姜語推開門,兩邊手機鈴聲響,徐夢才轉頭看到姜語,無由驚喜:“誒,您可算來了!” 姜語一整日疲憊,往沙發里一倒,閉眼說:“叫化妝造型的過來吧?!?/br> “好嘞!” 好歹是趕在演出時間前,完成全部妝造。 瞧這天冷,徐夢又從架子上拎件肩披遞送給姜語,“這兒有件駱馬絨?!?/br> 姜語瞥一眼沒接,“壓裙子艷氣?!?/br> 徐夢默默點頭收回衣架上,“那到時候讓后臺把演奏臺暖氣開大些?!?/br> 北京來的小姐說一不能二,徐夢是接待得心驚膽戰,看人眼色硬是提上了水準。 姜語站全身鏡前,目光一陣失焦,忽是問:“最后四場是嗎?除去今天?!?/br> “噢……沒有,就三場了?!毙靿舨滤龁栐捯馑?,“不過時間沒變?!闭张牌?,跨度半個大月。又詰問:“您著急回去嗎?” “沒有?!?/br> “……噢?!?/br> 姜語是生怕回去早了。 好端端,愣是下了道聯姻指婚給她。 還是和李家。 京北最大的那個李家。 有這機遇攀上,她家里頭可不得炸了,早兩天她媽吳清妍來聯系,也是催她回去,她差些都惱得把人拉黑。 資方電話這時候打過來,徐夢偏身接起,對面說了什么,她只管嗯聲應著,“這邊準備地差不多了?!?/br> …… “姜小姐的是貴賓場,其余觀眾要提早肅清干凈?!?/br> “暖氣也開大點,姜小姐穿得薄?!?/br> 又清點確認了什么,徐夢展眉點頭,“嗯,其他沒什么了?!?/br> 電話結束,徐夢悄摸斜腦袋瞧眼姜語,大小姐摸去了沙發那頭坐,揚聲問:“姜小姐,要過眼貴賓名單嗎?” “用不著,快上臺再喊我?!?/br> 姜語聽得不認真,垂眼在滑進手機消息欄,紅點里挑著回復——最后戳進消息一欄三字備注。 小商貴:【在哪?】 姜語給回了演奏廳的地址。 小商貴:【演出完,我來接你?】 【你可以來看,報我的名字?!窟@信息才發出去,顯得過分刻意了,姜語思忖著又補上條:【隨你?!?/br> 那邊來喊了上臺,她才把這兩條信息拋之腦后。 貴賓場顧名思義,需要一定身份與高額入場金,且提前預約的鋼琴獨奏會。 她也不是什么頂天的名人牛人,時常自我感覺這種場子最大賣點恐怕只是她的身份,亦或者空有的一副皮囊。就連在北海城排場,也是她母親的意思,為了掙些圈內好名聲。 姜語只覺得無趣,還不如她閑著悶尋個花問枝柳來得有意思。 一場下來統共三首曲目,也不長,姜語行完謝幕禮下臺,徐夢在幕后等了半天,一見著人便上前去,將駱馬絨披上她肩。 “暖氣還好吧,有冷著嗎?” 姜語擺手:“不礙事?!?/br> 徐夢引她往前走,她卻停下了,突然回身,視線落向舞臺拉上的簾幕。 后知后覺方才那臺下是沒見著某人,倒不是心里落空,更覺得被駁了什么面子。 她后悔發最后那兩條信息了。 想來也是奇怪,這么些年,她身邊來來往往,也就這個男人,最不懂眼色,也不玩奉承。 總讓她覺得是在供著他。 - 北海城旅游業發達,建筑設施以北歐風居多,網上常有刷屏宣傳“出國不如上北?!钡脑掝},不過確實是出片圣地,只用來朋友圈炫炫,逛個北海就足夠。 演奏廳的樓面也采用了這種風格,有設計偌大的過道前院,延至側面的停車處。 剛換下禮服從演奏廳出來,地上雨露未干,姜語走下臺階,透過高架院門根根豎立的縫隙能看見外邊熙攘通明的街道。 夜濃,視野在路燈暗亮里悠悠晃晃。 步向停車處會途徑一段栽種白楊樹的兩側路道,偏逢此番時節,枯葉滿地,落一片在額頂。 姜語反手去抓,地滑又踩著高跟,沒穩住趔趄,懸空之后,沒有摔倒—— 就那樣暴露冷空氣里的瓷白細腕,力勁壓上來一股更涼的氣息。 只一回身,姜語欲想睜開的力勁收了,看著來人笑了笑:“你倒是說到做到?!?/br> - 車子開進商業街,姜語開窗點了支煙。最近換的款淡口味的女士煙,試了幾個月也沒習慣,念著更沖點的。 薄煙浮向窗外,再被夜里常有的粗糲干燥的風掀散,這點倒是跟北京不相上下,姜語時常感嘆,是一個地方罪遭膩味了,再到另一個地方遭類別的罪。 一支煙燃盡前,她幾乎睜不開眼,但視線始終沒挪開窗外。 “回去嗎?” 或許也覺得氣氛悶,導航已經在往姜語的暫住所走,李京肆還這樣多問一句。 姜語興致缺缺,“不然呢,今天沒有心情?!?/br> 她理解為那種邀請,但他并未辯駁,許也不在乎自己被想得如何禽獸。 伸出窗外手凍得泛紅,似紅甲暈染下來的一些色,將要燃盡時,姜語松開煙蒂,掉進光影撲朔的夜里。 李京肆順勢搖上車窗,看了她一眼,“小朋友要少抽些煙?!?/br> “二十歲的小朋友?” 李京肆思忖說:“可能是我年紀大了,見你,總有些長輩范兒起來?!?/br> 姜語開他玩笑:“長輩可不跟我上.床?!?/br> 李京肆搖頭嘆笑。 這姑娘講話總會出乎預料地——開放。 “不過……你真的快奔三了嗎?”姜語拐了話題,滿眼認真說,“看不出來,長得比花孔雀還招搖?!?/br> 李京肆笑說:“是你一口一個小商貴,把我叫年輕了?!?/br> 他很會講些讓她舒服的話,作為床伴,也最讓她新鮮。 姜語默視向前鏡中那副被框住的優越眉眼,無端思考起他,“你是叫……阿肆?” 李京肆指尖不經意點在方向盤上,“你第一次這么叫我?!?/br> “這是哪個字?我還不知道?!?/br> 李京肆念了句詩,含著他的字:“唯我靜中清,唯我閑中肆?!?/br> 幽幽空闊,配上他的嗓,姜語慨嘆:“講話真老成,我信你快奔三了?!?/br> 他輕笑,由她取笑。 姜語順著那句詩想,“你的名字,也是這個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