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她不禁被撞得軟了腰,要不是盧米埃爾反應極快地反手抓握她的手掌,并扶住另一邊的手臂,有夜早就癱在地上了。 他抿著唇用眼神安撫她,可周身魔素仍毫不留情地鑿開軟薄的弱點,盡數涌進內里,沖刷有夜不受控又時常應激暴走的魔素,領著她凝神感受著自身變化。 這種相當于大換血一般的粗·暴療法自然是格外有效的。 那些有夜原本控不住的龐大魔素均被盧米埃爾治得服服帖帖,如清水汪泉般流淌在她的體內,任憑差遣。 當然,在刺頭魔素服軟的過程中,她本人也一點都不好受。 陽光照在她的臉頰上,如一層覆上桃紅的金輝,將瑩紅含水的眼瞳映得熠熠生輝。有夜強忍著即將脫口而出的嗚咽,斂下月色的眼睫想要推開正往她體內塞·入更多魔素的盧米埃爾。 只是她腦中剛閃現出這個念頭,對方就十分自然地放開了她,那些在她體內貪婪侵蝕并肆意掠奪的魔素也一并撤走,唯留稍顯空虛的已方魔素。 她晃了晃身形才勉強站定,抬眼去瞧對面而立的盧米埃爾。 對方只笑著打出手語“凝神去看”,隨后便背過手,側頭望向淪為廢墟的禮拜堂。 有夜不知為何竟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可她甚至連拳頭都來不及揮起,就被再次撬開那處的狹小縫隙,任由教典內蘊含的魔素一齊倒灌進體內,再自動回合護住內里,乖順至極地聽從差遣。 她從未有過如此魔素充沛的感覺,就連還是【阿爾忒彌斯】時都沒有這般清爽而澄明的可控感,像是漂移已久的手柄終于回歸了正確位置一般,令人通體舒暢。 有夜一連深呼吸了好幾下,才緩緩看向那漆黑一片的廢墟,第一次主動調取了真理視角。霎時,藤紫字符再次大片大片地向她襲來,模糊本就因視角特殊還微微扭曲的視野。 被燒成焦炭的磚瓦一塊塊回合,攤在地面的鏡子也一面面飛回原處,融進回歸本來面目的禮拜堂。呈現半透明狀態的真理就像是在原地調回的時間,讓有夜能清清楚楚地看見當天究竟發生了什么。 剛開始出現異變的是禮拜堂前廳內的裝飾鏡,似乎有一股黑煙一閃而過,從正廳到偏廳,再到后邊的休息室,那股黑煙像是在移動般地自一面面的鏡子內閃過,在小廚房內長久地停頓后,又嗖地沖進廚房內不知何人擱置的手鏡。 也正是那時,本還在前廳忙碌的麥爾德主教像是受到什么感召般地往廚房走去。他不僅步伐僵硬得很,神情也十分呆滯,甚至眼瞳都未對焦,一切都透著詭異的違和感。有夜屏氣想要繼續看下去,可直沖咽喉的血氣卻令眼前所有都驟然崩塌。 她莫名其妙地吐血了。 猩紅的血色濡濕她的手掌,后知后覺地令她感覺到了直達五臟六腑的疼痛。周遭所有人都關切地圍攏而來,擔憂的問詢此起彼伏地紛擾著她緊繃的神經。 “人類的身體是有極限的,若是支撐不住那些本該屬于你的力量,就會像現在這樣慢慢崩塌?!?/br> 盧米埃爾凝出回復魔法鎮靜她的疼痛,在有夜不理解的眼神中輕輕嘆息著詢問。 “需要我幫你隔開不必要的……” 他斟酌了一下措辭,剛要再次開口就被按時落下的神諭遮斷,默默咽回了原本呼之欲出的話語。 那明顯因被他人打斷而止住話頭的模樣一下就引起了有夜的警覺。 上次也是這樣……圣子盧米埃爾似乎是能聽見神諭的,卻一直裝得若無其事,好像聽不見一般。 他是圣子,即便是大方承認能聽見神諭,有夜也不會覺得奇怪,反倒是像這樣故意裝作聽不見才更惹人猜忌。更何況先前的神諭可是直接關乎世界的命運,他作為圣子又如何能做到無動于衷? “你聽見了嗎?” 有夜顫著唇瓣,緊緊盯著盧米埃爾那雙漂亮清澈的銀眼,伸手攥住他的袖口,第二次試著開口請求幫助。 “盧米埃爾,主神說……” 許是她的聲音實在太輕,一旁擔憂的騎士們直接打斷了有夜。 “圣女大人,您的面色好差啊,需要扶您回去休息嗎?” 盧米埃爾笑著搖了搖頭,讓圍攏而來的騎士們離開繼續工作。 他淡淡掃了眼被她掌心內未干血液弄臟的袖口,就著被有夜攥住袖口的手低低劃出安撫的語句。 “不要擔心,神明只會降下能被克服的試煉?!?/br> 他反手將有夜扶起,繼續用口型說道:“你馬上就能找到的?!?/br> 有夜驀然睜大了眼,盧米埃爾果然是能聽見的! 那為什么不愿意幫她?如果失敗,這個世界可是真的會被主神毀掉的??!他難道就一點兒也不擔心嗎? 她不能理解地壓低聲音質問盧米埃爾:“你可是圣子!你理應同我一樣!” 可對方一貫溫潤翹起的唇角卻在此時抿成無情的直線,形狀優美的唇·瓣于無聲間徹底擊碎有夜最后的希冀。 “阿爾忒彌斯,我與你,完全不同?!?/br> 有夜慢慢松了顫抖的指尖,偏開臉不再去看盧米埃爾。 確實,她沒理由要求盧米埃爾同她一樣,肩負世界的感覺非常糟糕,他想要逃開有夜也完全能夠理解,是她理所當然地以為像盧米埃爾這樣清澈又極富包容力的人就必定該是為眾生、為世界付出的圣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