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只是與阿諾德錯身而過時,有夜被他用右側單翅攔住。 暖陽似的羽翅干燥溫暖,迎面展開時,帶出對方身上獨有的杉木香。 “稍后能與您談談么?!?/br> 有夜點點頭,但她馬上意識到自己又習慣性沉默了,便干脆停住腳步,抬首望向阿諾德的眼,認真開口道。 “好的,等阿諾德騎士長處理好這些,請來客房找我?!?/br> 奇怪的是,有夜發現阿諾德的下眼瞼正中各綴有一小滴干涸的血液。暗紅血滴印在湖藍眼瞳下方,猶如傍晚倒映湖中的紅日,帶著灼熱的溫度,為那雙冷冰冰的眼帶出幾分暖意。 看這樣子怎么也不像是濺上的,更像是刻意繪上的。 難道是化妝?有夜皺了皺眉,趕緊咽下呼之欲出的問句。 就算她打定主意要積極開口,誠實待人,這個問題應該也不能直接問出口吧? 阿諾德見有夜欲言又止地盯著他的眼睛看,幾乎立即理解她的疑惑。 “這是借用他人視力的法繪,獅鷲在夜間是無法視物的?!?/br> 他有些疲憊地抬手捏了捏眉間,隨手擦掉那兩滴血后,頗為嫌棄地移開視線,像是要刻意抱怨給有夜聽一般,放大低語的音量。 “文森特主教雖各類精通魔法,但著實不是什么…正常人,回教廷之后,您還是離他遠些,小心為妙?!?/br> 事實上,阿諾德很想直白地提醒有夜文森特的古怪,但圣女畢竟是女孩子,又剛經歷了西部的動亂,著實不該再令她傷神了。 這次行動前,阿諾德為借用夜視力而踏進了文森特的房間,對方很快禮貌地為他處理好眼睛,并為一同前去的騎士們準備好治愈圣水,目送他們出發。 可獅鷲畢竟是強健的神話種,各項感官均十分出色,阿諾德自踏入文森特房內的一瞬就察覺到了古怪。 衣柜那兒隱隱傳出圣女身上的白茶香,濃郁而熱烈,仿佛圣女本人正躲在里面,又或是里面塞滿了圣女穿戴過的衣物。 但他的疑惑尚未表露,文森特就傾身靠墻,雙手環胸擋住身后的衣柜,微微掀開眼簾,警告似地低語。 ——“雨季對我們彼此來說都很難熬…不是么?” 阿諾德不置可否,即將到來的雨季對神話種來說確實難熬。 可文森特出自教廷,身上沒有任何種族的氣味,只是普通的人類。對他來說,雨季代表的應只是潮濕的空氣與陰雨綿綿的天氣罷了。 他望著有夜不解的眼,換著表達方式再次重復了一遍。 “他很奇怪,你最好離他遠一些?!?/br> 有夜眨眨眼,姑且先點了點頭,她踮起腳,朝阿諾德招了招手。 “你下來些,我夠不到…” 阿諾德面無表情地彎下腰,側頭預備聽取圣女的秘密吩咐。 對方踮起腳朝他頻頻招手的模樣就像只討要撫摸的小奶貓,毫無防備又天真爛漫。 可此次西部事件中他們所有人都被圣女騙了過去,沒人知曉這是她早早就與皇弟閣下一同布下的局,都想當然地認為她不過是可憐的受害者。 盡管大家對圣女的稱贊遠遠大于被欺騙的憤怒,也確能理解她為大局而小心翼翼的隱瞞,但阿諾德內心還是盈起了一股不甘的澀意。 那個肥胖又有奇怪語癖的人類憑什么得到她的信任,甚至能代為保管最重要的原初教典! 就算此事不能廣而告之…那他呢? 即便一起經歷了那么多,他還是不值得圣女交付信任么。 …他究竟差在哪里? 原本失落微垂的眼因驀然探上面頰的溫軟而睜大,糾成一團的思緒也被輕柔撫平,阿諾德任憑有夜將他的腦袋擺正,用指腹輕輕擦拭起眼瞼處。 “你沒擦干凈?!?/br> 患得患失是陷入愛情時最顯著的癥狀。 先前還因未能取得圣女信任而生出丑惡妒忌的內心一下舒緩,面對圣女難得的親近與溫柔,輕易不會彎下脊背的獅鷲弓著腰僵在那處,一動不動地宛若雕塑。 “其實最好別用手擦眼睛,不衛生?!?/br> 有夜替對方擦掉血漬后,又輕輕補了一句。 她松開扶在阿諾德面頰處的手,挽起一個笑。 “對了,昨夜謝謝你,我還沒和你道謝呢!” “……” 阿諾德語塞了。 圣女何時這般健談過,她向來都是安靜且內斂,沉靜又無言的,就像靜靜綻放于懸崖邊的山茶,容不得任何人接近。 他呆在原地,望著有夜領著林克離開,終是后知后覺地理解了有夜的轉變。 她大抵原先就是這樣的性格,不過因著過分膽小而層層偽裝了自己,嚴密藏起真心,把控距離不輕易示人。 至于轉變的原因… 阿諾德的視線驟然犀利起來,如利刃一般刺向林克的背影。 相比宴會廳的熱鬧,公館內部雖也多了些站崗的帝國軍與圣殿騎士,卻仍顯得十分寂靜。 有夜扶著林克回了客房,手忙腳亂地幫著她換下滑稽的橘色西裝,又花費了好些時間才帶她走出自責與內疚。 兩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談心,從小時候的樁樁件件講到教會內遭遇,又重新確認了一遍各自的喜好習慣。 有夜毫不意外地發現她們雖各自訴說著不同世界的故事,但卻永遠都能詭異重合,她笑著抓緊了林克的手,輕聲喊著“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