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盡管這件禮服是難得的保守式樣,但基于祭典的重要性,設計選料仍是偏于奢華的。 窄袖收腰的交疊領由一根緞面綢緞自腰間固定,流光色的布料漸深,下·身裙擺綴滿鎏銀絲線手工繡制的藤蔓,蜿蜒纏繞而上,末端半開的花·苞害羞似得藏進半透頭紗。 …嗯,這衣服好看歸好看,但絕對不適合騎馬。 有夜跟在侍女長的身后,慢悠悠地繞著教廷出場。 大量信徒已經涌進教廷各處,正虔誠地等待神之代言者的出現。 侍女bc則一路跟在她身后拋灑著淡粉的月季花瓣。 她們標記圣女行過之路的同時,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為了教會的整體形象,有夜必須莊嚴肅穆地繞場一周,接受信徒們的膜拜。 她會與從未謀面的圣子兵分兩路,一前一后地踏遍教廷內大大小小的道路,用花瓣做上記號以示主神之博愛,神恩浩蕩灑滿大地,任君擷取。 那些信徒堅信哪怕只是遠遠望上一眼圣女與圣子,就能一定程度上地洗凈自身罪惡。而撿拾收集那些用做標記的花瓣則能收集神恩,聚集神眷。 但有些偏激的信徒似乎根本等不及有夜走遠,就不顧修道士們的阻攔,擠開有夜后方的修道女行列,撿拾收集那些代表神恩的淡粉花瓣。 這場景著實有些瘋狂了,有夜差點都要以為他們爭搶的不是什么無用的花瓣,而是貴重的寶石。 不過那些信徒們自始至終都像是被無形的墻壁阻擋一般,無法靠近有夜分毫,不然也許她的頭紗都要被那群瘋子給圖吉利扯了去做收藏。 那堵透明的墻就像是有人一直在保護著她似的。 可又會是誰?這里附近她能認出來的角色也就只有侍女abc。 有夜只疑惑了一瞬,就沒心沒肺地將這個問題拋之腦后。 她默默將腰間那個松垮的系結拉緊,快速改成了緊緊的死結。 這一整件衣服都靠在這緞帶上,萬一被這群瘋子扯掉了多尷尬,還是系緊些保險。 她轉身繼續前進,可直到她快將教廷轉完,踩過一波又一波的純白茉莉花瓣,她都沒遇見那位據說和她同歲的圣子。 直到最后一個路口,頭戴茉莉花冠的文森特忽然出現。 淡粉月季與純白茉莉交織在一處,有夜看清了文森特身后抱著花籃的修道女,又仔細對比了一下兩人相似的華服,才終于認知到對方為何會在此處出現。 只是作為接受眾人頂禮膜拜的圣子,他此刻的面色未免有些太臭了。 而且文森特在一周目還是暫代教皇職的主教,怎么二周目就又兼任圣子了? 教廷會不會有些太壓榨他了? 又是暫代教皇又是主教又是圣子的…怎么,難道這些身份還能毫不矛盾地同時出現? “圣子今早突發高燒,根本下不了床?!?/br> 文森特仿佛看穿了有夜的疑問,頗為無奈且疲憊地作答。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間,重重嘆氣。 “真沒想到我從圣子辭任的多年后,竟還得這么走一趟?!?/br> 他微微歪過腦袋,像是想到什么趣事一般地翹起唇角。 隨著文森特喉間震顫的低笑,他發頂茉莉花冠上突兀飄落幾片純白的花瓣,晃晃悠悠地擦過他的唇角,再依依不舍地落至地面,最后竟還不甘心似地浮動了幾番。 “不過,我很榮幸能陪你最后再走一次這條花路?!?/br> 事實上,文森特說了什么有夜壓根沒有聽。 她因著那茉莉花瓣而被文森特沖擊般的淺笑震撼到了。 芬芳的茉莉花配他那頭鉑金色的長發正合適,自然閉合的眼睫因著笑聲而輕輕顫動,仿佛呈著晨露的細針葉,靜謐美好地令人不住心向神往。 若是現在有人和她說文森特就是這世間至美的星辰女神,有夜也會信。 那幅容顏放在現世過于出挑。雖沒有絲毫人間煙火氣,但也不會過分冷漠疏離,恰到好處的距離感令他看上去像是觸手可及的鏡花水月。 可一觸即碎的脆弱美感與永遠無法觸碰的虛無交織在一起,又隱隱拉遠他與喧囂塵世的距離。 忽近又忽遠,咫尺又天涯,他整個存在都似幻境一般,飄渺而澄凈。 “便說到這里吧,我還有主教的工作沒完成?!?/br> 文森特率先開口告別,他撫平袖口的褶皺,狀似無意地低低提醒道。 “別擔心,待會兒你的出發儀式由我主持?!?/br> 有夜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其實她沒怎么聽懂這句話的意思,但她還是趕緊叫住了轉身欲走的文森特,有些沒底氣地詢問。 “今晚還要去你那兒上課嗎?” 昨天她想著文森特是個異性,怕染上氣味導致塞西爾更不高興便一句回話都沒得地拒絕了。 可今天仔細想來,昨夜她的行為還是有些不妥的。 怎么說也得尊重老師。 只是她這句話一問,文森特背后垂首抱著花籃的修道女們就一下抬起臉,相互對視一眼,面色古怪地望向她。 同樣面露難色的還有文森特本人,他猶豫再三才屈指抵唇,輕聲反問。 “你…想夜里來上什么課?” “聲樂課?” ——啪唧,修道女們手中的花籃直直墜落,白·粉兩色的花瓣厚厚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