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哀家知道了,你收拾一下,另外開個花圃,不要在原處種了!”江后頭疼地揉揉眉心,幾句話打發了宮女,被李攸燁這一攪,飯也沒心情吃了,索性讓人撤了膳食,移駕去了玉清湖,好久沒有去泛過舟了,今個正好去散散心。 卻說李攸燁匆匆回殿,片刻未歇,便被一群宮人伺候著更衣,大轎抬去了早朝。不到半個時辰就悶悶而歸,臉色甭提多難看了,杜龐等人小心地侍候在側,知她惱怒,不敢觸到她霉頭。 今日早朝進行一半,禮部侍郎馮遠先忽然領著一幫子大臣上奏,請旨恢復齊穆宗的皇帝謚號,入太廟。內閣五位大臣除了靖北侯張仲良反對外,其余都沒有表態。不表態也就是一種表態,李攸燁心里壓著火,表示此事容后再議,草草退了朝。也不乘轎,一路走,一路忖,什么“臨危受難,扶大廈之將傾”,什么“抵抗蒙古,保宗廟社稷有功”,這幫子人趁她剛剛親政的當口、立足未穩時提出恢復李安起的帝號,顯然處心積慮已久,這般明目張膽,難道還想開辟另一帝支?笑話!看來,齊國這幫子百足之蟲,又開始死而不僵了! 李攸燁恨恨地來到慈和宮,得知江后游湖去了,愣了愣,只得調頭轉往玉清湖尋去。 正值秋末,環湖的一片草木疏黃,沿岸的幾棵青松,雖蒼翠如始,然扎在別秋之中,難免顯得郁郁寡歡。天有些灰暗,像覆了一層舊布,朦朦朧朧地罩在遠處的石拱橋上面,連帶著歡快的亭角飛檐都變得黯然。不知是景入情,還是情入景,李攸燁踽踽繞在湖畔,望著湖面一片寂寥,直覺心情都壓抑起來。 正抑郁著,忽聽拱橋那邊傳來搖櫓的聲音,夾雜著銀鈴般的嬉笑歡鬧,格外輕靈悅耳。李攸燁循著聲音源頭望去,只見半月形的橋洞里,一前一后忽的劃出兩只輕舟來,徜徉在水面,瞬間打破了原本的空寂,一個宮人在稍大的船頭搖櫓,濺起陣陣水花,另一只輕舟緊隨其后,上面并無一人,細細看去,卻原來是和稍大的船一根繩索牽連一起的。舟底與柔波沖撞處,水如泉眼四散,堆出層層漣漪。再看大舟上四個儀態萬千的女子,李攸燁驚得差點跌到湖里去。 原來這葉輕舟上,坐的不是別人,正是江后和燕娘,權洛穎和魯韞綺。說來也巧,江后無心膳食,便起意到湖面泛舟,蕭條秋色大抵都是看厭的,正覺無意思,忽見另一同類者,在湖面上隨波逐流,似也無心蕩漾。晨霧中,雙方都看見了彼此孤舟,興致大體相同,不約而同覓近,尋思著做個伴兒。等到近處,迎面照清面孔,方覺一方是太皇太后,一方是尋趣而來的權洛穎和魯韞綺。兩下舟楫交匯處,避無可避。權、魯二人自是吃驚不迭,江后卻笑著邀兩船合并一處。四下對面而坐,權、魯挨在一塊,先是局促一會兒,江后軟語問候幾句,并不問她們的來處,兩人方松了口氣,一句一句小心應著。魯韞綺本就是爽朗之人,經不起燕娘從旁幾句玩笑,不多時便放開了,俏皮話一篇兒連著一篇兒,逗得燕娘笑容滿面,直說跟著年輕了一回,一口一個機靈鬼兒,直夸她精靈。這一老一小打得火熱,于是便有李攸燁所見的,四人并肩坐在一處,歡聲笑語。 倒是權洛穎在這歡笑氣氛中敏感地捕捉到一絲詭異,無比困惑于江后接二連三拋過來的琴啊、棋啊、書啊、畫啊,會否的問題,到后來,干脆,花啊、草啊、魚啊、蟲啊齊齊上陣,問起她百科知識來了。這么多年的百科全書不是白讀的,權洛穎一邊作答一邊在腦海中迅速翻頁,等江后問完了,還意猶未盡,想著從頭到尾給她背一遍,江后卻又笑著轉入下一個話題。不過,此后的話題就更加詭異莫測了。從一日三餐的葷素搭配,講到水果蔬菜的營養均衡,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太皇太后加這么多前綴,是想問她——食療?雖然很詭異,不過也不難,因為她本人就是陳蕎墨食療的對象,于是,波瀾不驚下也能道出一二。 正當她娓娓道來,江后看似聽著也滿意的時候,李攸燁的咋呼聲就傳到了耳朵里。 舟上的人聞聲,一齊朝岸上望去。正舉著手當空揮舞的李攸燁,看到這幅場景,當啷一下定成自由女神像,手矗在半空,腦袋暈暈的,乖乖,難怪今個玉清湖黯然失色,原來全都被這幾個人的光彩奪了去!也顧不得什么形象了,蹭得一下跳老高,朝那輕舟大聲呼喚:“皇奶奶!” 權洛穎記起昨夜之事,心內就有些打鼓,轉過頭來,看向江后,江后笑道:“不用理她,一來就沒個清凈,我們繼續劃我們的!”說完低聲吩咐了宮人幾句。 李攸燁見江后似乎朝那搖櫓的宮人說了什么,下一刻輕舟就朝岸邊劃來,她頓時心花怒放,將先前的陰郁統統丟到耳后,擼起袖子,滿心期待地想要融入那輕飄搖蕩的歡樂中。結果小舟在徑直行駛了一段距離后,突然調頭,又滑向湖心去了。李攸燁一愣,接著反應過來,忙在岸上叫:“喂!喂!我在這兒吶!”可舟上的四人哪里應她,如來時那樣,又穿回了橋洞,不見了。 這下李攸燁可急了,臉上七扭八歪地明確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她們絕對看見她了,而且絕對是故意撇下她的! 忒過分了也! “杜龐,快去弄條船,快!” 半刻鐘后,機智的侍衛們將一塊木板加十幾只酒壇子組裝到一起,制成了一艘小型戰艦,扛到李攸燁面前,總設計師杜龐復命道:“萬歲爺,您看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