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大內侍衛分頭去了,燕娘這才攜著狐裘等保暖衣物趕上來,急急忙忙給江后披了,又往她手里擱了個暖爐,還不放心,仍要回去把燒炭的大銅爐搬來,被江后制止才作罷?;蕦m各門樓都加了侍衛,一有李攸燁消息,就會來報,江后心里掛念李攸燁的安危,執意在西華門坐鎮,等消息。燕娘的臉被風刮得生疼,望著漆黑的夜,既焦急又心疼地抱怨:“這孩子真不叫人安生,夜里比不得白天,氣溫那么低,怎么還騎馬出去溜呢,要是著了涼怎么辦?!” 江后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身上散發出的威嚴氣勢讓周圍的侍衛額頭冒起了冷汗。侍衛長幾乎踮著腳尖向江后稟報一個一個不斷落空的消息。杜龐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被叫到江后跟前心驚膽顫上報李攸燁白天的所有行程。當說到權姑娘在皇家馬場出現,并被李攸燁帶上霜山時,江后的眼神幾乎要把他凝成冰棍兒。 得知消息的上官凝,很快地出現在西華門,并不多話,只安靜地等著,只眼底泄露了一絲擔憂。江后知她身子骨弱,讓她回宮里等消息,上官凝本想拒絕,但見江后眼里的執意,只好順從地點頭,又返回了。眾人見這來去匆匆女子,雖纖弱,但周身自有一股華麗氣質襯著,高貴典雅,暗想這便是未來的皇后了,看太皇太后頃刻化為憐惜的目光,果然是極受寵愛的,舍不得讓她受一點涼呢。而實際上,江后把她支走也是出于另一種考慮,杜龐的話言猶在耳,她擔心,李攸燁待會會和別人共乘一騎回來…… 漏壺滴答滴答地響著,攪得人心更加煩亂。人還是沒有找到,侍衛長感覺自己的腦袋正在脖子上晃悠得厲害,偏偏這時候越是擔心什么它越來什么。方才還是星斗滿天的夜空,此時卻布了一層烏云,似乎,要變天了。 驟雨不負眾望的灑下。 幾道強勁的風,將一面撐開的紙傘,刮飛出去,落在地上像個亂滾的王八,一直滾到在門樓里安坐的江后面前。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罪魁禍首,在江后狐裘上濺了一串泥漬后,便安穩地數角朝天躺下,皆感受到來自那女人身上強勁的氣壓。丟傘的人嚇得面如土色,頭也不敢抬地跪在雨中,身上哆嗦的不成樣子。眾人不禁為他的一時失手嗟嘆起來,這倒霉的孩子,撞槍口上了。 出人意料地是,江后并沒有處罰他,反而賜了姜湯,囑咐他趕緊下去喝了。這個侍衛感激涕零,窩在雨中久久不敢起身,還是同伴將渾身濕透的他扶了下去。旁人紛紛感嘆江后的大人大量,而江后此舉并非只得人心,所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她之所以善待別人,也是希望她那孫兒在外面被別人善待才好,這么大的雨,誰會忍心自己的親人在外被淋呢?只是推己及人而已。 雨漸漸止息,天空也也迎來了黎明前的深藍。被層層外衣裹住的江后,從門樓里走出來,看著漸漸分明的樓宇輪廓,心沉到了谷底。宮門依次打開,再過一個時辰就是上朝的時候了。柳舒瀾也趕了過來,侍衛們一夜未眠,她叫人挑了酒壇,里面是熬得姜湯,一碗一碗地盛給侍衛喝了,雖緩解不了疲乏,防防身也好。 燕娘幫著料理完,步履沉重地回到江后身邊,忽然聽到那略帶低沉的聲音:“哀家是不是做錯了?把她逼走了?” 燕娘紅了眼眶,扶住那孤清的身影:“皇上會回來的,她想通了,就會知道太皇太后的好!” “她一定恨哀家吧,強迫她做不喜歡做的事!” “怎么會呢?哪有孫兒恨奶奶的,”燕娘掩飾著擦干眼角,強顏歡笑道:“她要是不識好歹,不用您發話,我呀就拿棒子教訓她,三天不給她吃東西,到時候她哭饒也無用!” “是啊,皇上雖然任性,但孝順的很!”柳舒瀾肯定道。 正說著呢,宮門外雨點般傳來一串輕快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像即將停歇的雨點。把眾人的心一下子吊了起來。只見朦朧中,一匹烏黑色的馬兒漸漸露出了龐大的身形,江后第一時間將目光落在馬背上那單薄的人影上面,她的臉色在暗藍中仍蒼白得嚇人,全身已經濕透,袍子趴在身上,到處是褶皺,發髻散開數縷,胡亂地粘在額角,身子搖搖欲墜地掛在馬上,似乎隨時都能倒下去。這個樣子李攸燁,看起來狼狽至極。侍衛們爭先恐后地撲了上去。 而馬上的人只往宮門看了一眼,張了張嘴,話還沒說,便一頭栽了下去。 “燁兒!” “萬歲爺!” “皇上!” “太皇太后別擔心,皇上估計是受了風寒,快,先抬上轎子,回宮!” 宮門口現在一團亂了。太皇太后亂,侍衛也亂,柳舒瀾忙得焦頭爛額,想著拉開圍著的人群,先治病要緊。 上官凝徹夜未眠,等不來消息,見天也快亮了,索性梳洗了,又趕了過來。一來就看到這個混亂的場景,李攸燁栽下來的時候,她的心都擰在一起了。 等到眾人都安定下來,已經是柳舒瀾確診李攸燁感染風寒的時候了。李攸燁一直昏迷著,臉色由慘白轉成燙人的紅熱,柳舒瀾開了藥劑,好說歹說沒有大礙,才把驚怖不已的燕娘穩定下來。 李攸璇來看望了一次,柳舒瀾已經給李攸燁擦好了身子,換上了干凈的中衣。江后見李攸璇臉上難掩疲憊,囑咐她回去好生休息。自那日的事件以后,李攸熔幾乎夜夜縱酒無度,李攸璇作為長姐,時不時得分心照顧他一下。這不剛安頓好,聽說李攸燁又出了事。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如今李攸燁沒事,懸著的心總算放下。留了一會,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