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柳舒瀾回憶起當初,百感交集,那些酸澀的過往,雖然已經過去,但卻生生地在人心底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忘記又談何容易。 “太皇太后好可憐啊,十年都不能和自己的丈夫孩子見面,那該是怎樣的煎熬?”權洛穎聽得心里酸酸的,為深宮女人的遭遇唏噓不已,“好在,她總算熬過來了,終于等到了苦盡甘來的那一天!” 苦盡甘來?柳舒瀾苦澀地搖了搖頭,她起初也是那樣認為的,可是,結局早在苦澀中就已經漸漸變質,等來的不過是一場無休無止的空洞罷了。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天,那個堅強的女人發瘋般地錘著自己的肚子,朝蒼天控訴發出嚇人的毒誓和詛咒,像要帶著身邊的一切沉入永無白晝的地獄似的。她和燕娘都嚇壞了,拼命地抱住她,燕娘最后哭著將她擊昏,那人才像一朵凋零的花似的隕落,安靜,乃至渾渾噩噩地睡去。這些,豈是一句苦盡甘來所能磨滅的。傷,如果那樣也就罷了,可那個女人所承受的又豈止是這些,看著她和他的親生骨rou在自己面前隕落,那種痛,又豈是苦盡甘形容的那樣輕松! “是啊,她是一個連上天都嫉妒的人,所以上天給她很多磨難,但她又是一個瀟灑的人,不屑得去跟上天計較!”柳舒瀾不想再繼續那個話題,那些,提起來都太過沉重。 第018章 上官遺孤 上官府。 每年家里的祭祀結束后,上官老夫人都會病上一場,兒子、兒媳們全都在跟前伺候,相顧無言。這是一年之中上官府最熱鬧、也最冷清的一天?;钪娜穗y得團圓,死了的人,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思念。 一室沉默中,丫鬟端著藥進來,“老爺,夫人,藥煎好了!” “來,給我?!鄙瞎倬昂沼H手把藥碗端過來,用湯匙舀了一勺,輕輕吹涼,送到上官老婦人面前:“娘,該吃藥了,柳太醫親手調配的藥,一點都不苦!” 柔順的上官夫人將老夫人扶起來,給老人家背后墊了個枕頭,讓她倚著更舒服,老夫人咳了一聲,把裹進嘴里,艱難地咽下去,上官夫人再用手絹替她擦掉嘴角的藥漬。 “唉,人老了,都快成藥罐子了!”老婦人苦笑著握住長媳的手,布滿皺紋的眼角,露出無憾的笑意。 “哪兒能啊,您這身子骨,擱老太太堆里,那就是一大小伙子!跑得比鵝都快!”三子上官景昂站在床邊大聲嚷嚷。 “你,你不會比喻就甭開尊口!我看著你就煩?!崩戏蛉吮荒鸣Z類比不樂意了,恨不得抄起拐棍揍他。 “就是比鵝還快嘛,大哥,你說咱娘揍我的時候,是不是跑得比鵝快!”上官景昂一閃老遠,一旁的三媳婦尷尬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一屋子人都笑起來。 老夫人也樂了,嗔道:“我看你就是欠揍!” “行了,時候不早了,你們趕快進宮去吧,別讓人說我上官家仗著權勢,倨傲無禮了!” “嘁,讓他們說去好了,反正也說了不是一天兩天了,兒今天就在家陪著娘,哪里也不去!”上官景昂忽然老大不耐煩,脫口就是一番厥詞。 “你都三十好幾的人了,怎么還是這么沉不住氣!”老夫人忽然板了面孔,疾言厲色地訓斥三兒,由于太過激動,止不住咳了幾聲:“我只管我寶貝孫女想去,你愛去不去,我這里更不用你陪!走走走,別讓我看見你生氣!”說完就作勢趕人。 上官景赫把碗交給丫鬟,和夫人對視一眼,默不做聲。 “娘!”上官景昂聽老夫人如此說,有些急了:“您還真想讓凝兒進宮???您難道忘了十五年前咱家……” “哎,別提,別提,我現在老了,想到那些事就頭疼!”老夫人黑臉打斷他的話,像是真要暈了似的,撫著額頭緩緩往后靠去。 上官景昂幾乎跳起腳來,不甘心道:“凝兒是大哥大嫂唯一的女兒,也是您最喜歡的寶貝孫女,還是我最喜歡的侄女,我不同意把她送到暗無天日的后宮里去?!?/br> “去不去那要看凝兒自己的意思,”老夫人似乎喘不過氣了,瞪著他道:“你別在這兒瞎嚷嚷,我警告你,凝兒要是中意誰,你要是敢攔著,我非得打斷你的腿不可!” 上官景昂臉色一憋,說不出話來,這時三兒媳看看眾人的臉色,忽然插口:“可是娘,我聽說江家的那個孫女也要進宮,她是太皇太后的本家,凝兒將來入了宮,豈不是要受委屈?” “哼,以凝兒的能耐,只要他這個做叔叔的不給她使絆子,誰能委屈得了她,老身我是放心的很呢!”說到寶貝孫女,老夫人一臉得意,瞥著上官景昂似乎還不服氣,睜著雙眼等著堵他的回嘴。 眼看著這對母子就要掐起來,上官夫人忙出來打圓場:“娘,凝兒的事先不著急,您呀就先養好身體,咱把身子養好了比什么都重要!”大兒媳溫暖柔和的話語,比她那三兒的厥詞中聽多了,老夫人臉部線條舒緩下來,氣氛也不如方才緊繃了。 上官景赫感激地朝夫人點下頭,順著老夫人的話說:“娘放心,兒子待會就進宮去,不會讓人說閑話的!”說完,狠狠地瞪了一眼不情不愿的上官景昂。上官景昂這才悻悻作罷,只是心里仍憋了口氣,對老夫人行了告辭禮,帶著媳婦離開了。 待他走后,老夫人才重重地嘆了口氣,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看著上官景赫:“赫兒,如今咱們上官家已經重新開枝散葉,有些事該忘掉的就要忘掉,老擱在心里贅的慌,對你對咱家都不好,你明白娘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