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后宅升職記 第1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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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芬這時,對范離的處境,又多些明了,外院和內院一起夾擊,這少年郎還能掙得自己的一方天地,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錢夫人耐著性子等了片刻,覷了個空,趕緊催促范離喝合巹酒。 秦芬在家是不愛飲酒的,便是喝,也只和姐妹們喝甜絲絲的蜜酒,這時那杯又沖又辣的燒酒,只喝了一口,就再灌不下去了。 錢夫人這全福夫人還沒說話,已有個年輕女子的聲音響了起來:“弟妹喝不慣這燒酒呢,就和我當年一樣!”@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人群里大約是都想起了“當年”的場景,起了一陣善意的哄笑,那女子又苦口婆心一般道:“弟妹,這合巹酒是福氣酒,必得喝干,否則不吉利的?!?/br> “哎呦,我們七郎媳婦是文官家的小姐,與我們武將家的習慣全不一樣,只怕不曾喝過這燒酒,好孩子,今日卻得守些世俗規矩了,喝吧?!?/br> 這時候,不說是秦芬,就連桃香和南音,也察覺出了范家這些親眷的厲害,兩個人對一眼,心里都起些防備。 那范大夫人和五少奶奶一唱一和,既搶了自家姑娘的風頭,又把姑娘直接劃在了范家的圈子之外,顯然是不打算給姑娘好過的了。 錢夫人是楊氏特地請來的,先還忍著范家人的,這時看出范家人不懷好意,哪里會由得秦芬接連吃虧,這時一轉眼珠,對著范離開口了:“哎喲喲,新娘子的福氣太多,喝不下啦,可不知新郎官接不接得住呀?” 范離方才還僵著笑的,這時聽了錢夫人的話,頓時笑逐顏開,一把拿過秦芬的酒杯,抬手就喝干了。 觀禮的不光有范家的女眷,也有范離交好的一些武將家眷,這時哪有不錦上添花的,連忙搶著叫起好來,一下子就把場面給烘托得熱鬧起來。 秦芬心里大大松了口氣,她不曾喝過燒酒,還真怕喝醉了明日起不來,到時候誤事了可怎么好。 既是范家人不好相與,錢夫人也不會再由著她們說話,先說一句挑蓋頭,接著便一疊聲地說吉祥話,直到范離挑開了秦芬的蓋頭。 秦芬原本是透過縫隙竭力看外頭的,這時連忙擺個端莊的表情,半垂著眼睛坐得端正,任由旁人打量。 新房里響起一片贊嘆聲,無非是贊秦芬樣貌好、教養好,甚至就連桃香和南音也得了一句贊: “可不是,七郎媳婦自個兒已是無可挑剔的了,身邊帶的丫頭,也比我們家的瞧著聰明?!?/br> 秦芬知道,這些不過是慣例的場面話,這時一動不動地坐著,任由周圍人議論。 錢夫人侯了片刻,等眾人說得盡興了,才笑盈盈地催請觀禮的女眷去席上。 范離不曾聽過那許多場面話,直忍不住飄飄然起來,好容易等到錢夫人領著眾人出去,得意洋洋地抓住秦芬的手搖兩下:“娘子可真厲害,光坐著不動就得了這許多贊!” 桃香和南音對視一眼,笑著低下頭去,秦芬也忍不住掩口而笑:“是,多謝你贊我,你也快去席上吧,人家是愿意等著你這新郎官的,可是也勿要叫人家拿住把柄了?!?/br> 范離才不在乎叫人等著,可是卻偏偏怕被人拿住說閑話,這時聽見秦芬正說到他心坎上,更是喜滋滋的,應了一聲,先不忙著走,揚聲喚了個丫頭進來:“喜兒,你留在這里服侍少奶奶,不可怠慢了?!?/br> 他說完,又回頭對秦芬解釋兩句:“真丫頭與你三哥定親了,不便在這里陪你,所以方才也走了。我沒有服侍丫頭,這喜兒是我母親的人,你盡可使喚她?!?/br> 秦芬一句一句應了,目送著范離出去,側首對喜兒微微頷首:“喜兒jiejie?!?/br> 喜兒雖是范夫人的大丫頭,可是主子柔弱,她只有更怯懦的,這時受了秦芬一句“jiejie”,她雙膝一軟,嚇得險些跪下來:“奴婢哪里敢當少奶奶喚一句jiejie,請少奶奶直呼奴婢賤名?!?/br> 秦芬是大家教養,自然不會在細處與人來回推讓,見喜兒說得誠懇,便順口應了:“喜兒,我肚子餓了,勞煩你去廚房給我要點吃的來?!?/br> 喜兒輕輕點一點頭,面上卻露出一絲為難:“少奶奶差遣,奴婢自當去辦好,可是這府里是大夫人當家,我們夫人……奴婢只怕去廚房,要不來什么好東西,委屈了少奶奶?!?/br> 自進大門到入新房,秦芬對范家這些妖魔鬼怪,已看得透徹,這時知道喜兒說的全是實情,并無一絲推諉的意思,也不去責備,只喚過南音: “今兒是辦喜宴,廚上忙些也是有緣故的,你帶些大錢跟著喜兒去廚房,替我要一鍋子雞湯,再要一把掛面和小油菜,咱們屋里如今只怕還沒有爐子,你在廚房替我把面煮好了端來,我們四個人一起對付些就是?!?/br> 喜兒早聽說這位少奶奶出身高貴、做派矜持,方才還以為這位大家閨秀要什么山珍海味來擺一擺排場,這時聽見不過是一鍋子雞湯,竟還帶了自己的份兒,她立時知道把人家給想歪了,趕緊開口:“哪敢叫少奶奶破費,夫人和少爺,怕不是要罵我的!少奶奶千萬別破費,奴婢這就去廚房!” 秦芬微笑著點點頭,算是受了喜兒這句恭維,喜兒見了,這才大大松了口氣。 南音知道范家人不好相與的,也知道那位范夫人多年來過得不易,因此不欲少奶奶在婆婆面前為難,仍舊取了一串大錢,揣進懷里跟著喜兒出去了。 喜兒見狀,狠命與南音推讓:“都說了不能破費的了,meimei千萬別多禮!” 待兩人出去,桃香與秦芬齊齊嘆口氣。 秦芬嘆氣,是因為范家群魔亂舞,聽見桃香也跟著嘆氣,她不由得好笑,回頭問一句緣故。 桃香把個眉頭皺得跟燒麥褶子似的:“姑娘,范夫人過得這樣艱難,會不會要你拿嫁妝銀子貼補???” 有其主必有其仆,喜兒是那副模樣,范夫人又怎么會是個愛算計的。 秦芬才想安慰桃香兩句,忽地起些頑皮,與桃香開起玩笑:“那……到時候我拿些銀子孝敬范夫人,咱們自己便過得緊巴些,你的月例,少不得只好減去些了?!?/br> 桃香竟真的歪著頭想了想,用力咬一咬嘴唇:“好,我和姑娘同甘共苦!” 第197章 喜兒跟著范夫人也有好幾年了, 向來只知道忍讓、守禮,謹記身為女子不可過分招搖,似今日這般拿了大錢去廚房叫東西吃,還是頭一次。 雖然南音瞧著才及笄不久, 可是性子卻是又穩又靜, 到了廚房,一眼就認出了管事的mama, 上前去細聲細氣打個招呼, 然后拎了一小串錢出來說話: “我是今兒進門的七少奶奶身邊的丫鬟, 叫南音,我們七少奶奶勞累大半天, 肚子餓了,勞煩mama給我拿一鍋雞湯、一把掛面還有小油菜, 再給我個碳爐子,我自家煮好了,給七少奶奶端去?!?/br> 這一大長串的話, 雖然聲氣不高, 卻說得條理清楚,也并沒因為性子文雅就扭扭捏捏, 喜兒自己也當了好幾年的大丫鬟了,這時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大家派頭。 南音態度不卑不亢, 又是拿錢說話,所要的東西也并不費事,領頭的婆子一個不字也說不出, 撓了撓頭, 揮手就叫人給了東西。 瞧著南音有些氣度,那領頭的婆子仿佛不自在起來, 對著南音,竟訕訕地一笑: “姑娘辦差也辛苦了,這里有點心,是擺盤留下的添頭,還沒動過的,姑娘請嘗嘗?!?/br> 喜兒已見識了南音驕矜的派頭,這時還當南音要搖頭拒了,誰知她竟真拈起一塊點心,彎起眼角笑一笑:“多謝mama,不知mama貴姓是什么?” 那婆子顯然也沒料到南音是個外冷內熱的性子,這時被南音一捧,頓時笑得開花:“哎喲,姑娘可也太多禮啦!我姓魏,哪有什么貴不貴的?” 三兩句話一說,那魏婆子已把身家來歷倒了個底掉,還順便使喚人把雞湯面都給煮好了,另又端了一碟子醬菜,笑嘻嘻地道:“這醬菜是揚州六必居的,是才從壇子里揀出來的,不值個什么,算我請少奶奶的?!?/br> 這婆子不過是個下人,哪來的本錢和資格請主子吃飯,不過是仗著有些權柄,揮霍主家的銀錢,賣弄自己的面子罷了。 不過,這樣人也自有她的好處,倘若是個心機深沉的,自家少奶奶又怎么施展身手。 心里想得再多,南音面上不露分毫,笑嘻嘻地拎了食盒,又跟著喜兒回了新房。 喜兒還沒與秦芬說幾句話,已對這位又平易近人又厲害的少奶奶心服口服,再到秦芬跟前,說話也不自覺地學了兩分南音的模樣,又文靜又干脆:“回稟少奶奶,南音meimei和我已經把雞湯面領來了,少奶奶請用?!?/br> 秦芬在家時是最會保養身子的,跟著秦貞娘又常鼓搗吃喝,何曾餓成這樣了,這時見了那碗平平常常的雞湯面,幾乎兩眼放光,立刻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南音借機端上醬菜,又把魏婆子的話原原本本傳給了秦芬。 主仆三個有默契,聽了魏婆子又招搖又失禮的話,三人互相對一眼,都在心里有了計較。 秦芬這便知道了,范家這些所謂的主子們,心思全用在爭搶利益上了,府里的家事,管得是一點頭緒也沒有,比秦家可差遠了。 吃了雞湯面,日頭已過了正午,依著秦家的規矩,是該歇午晌的時候了。 然而秦芬今日成親,總不能新郎官沒進屋,新娘子就脫了喜服大喇喇躺著睡覺,這可也太不體面了。 就算秦芬臉皮厚敢做這事,晚上且還有一頓家宴等著她和范離,穿脫衣裳再梳妝可不知多煩,不睡為好。 秦芬伸手掩去一個呵欠,伸手招招桃香:“泡一杯釅釅的茶來,還有鐵牛,這兩天忙得沒顧得上它,這會左右無事,抱來逗一逗?!?/br> 桃香往外走了幾步,又回頭喚喜兒:“jiejie請給我指路,我還不識得范家的茶房在哪里,還有下房不知在何處,那鐵牛是小丫頭看著,我得去抱來?!?/br> 喜兒暗自嘆自己沒有眼力勁,緊趕兩步,上前與桃香搭訕:“鐵牛是什么?是一只鐵雕的牛塑像么?” 待濃茶上來,鐵牛喵喵叫著跑進屋,秦芬昏昏欲睡的腦子,一下子清醒許多。 如今鐵牛養得純熟,一見秦芬就撒嬌地繞著腿蹭,連著兩三日沒見著秦芬,這時又是委屈又是賣好,叫了兩聲,一跳便上了秦芬的膝蓋。 秦芬才到范府這陌生的地方,雖然有兩個丫頭陪著,總不好靠著撒嬌,心里總覺得沒個著落,這時抱著鐵牛卻是無妨的,輕輕將鐵牛在額頭蹭兩下:“小東西,怪討人喜歡的?!?/br> 便是此時,范離由兩粗壯個婆子架著,醉醺醺地到了門口。 還沒進屋,便聽見里里頭這句又軟又甜的話,他原先就熱的頭腦,一下子更熱了。 里頭主仆幾人正在逗貓,范離腳步又輕,竟沒一個人留神他進屋,還是南音聞見酒氣才知道回頭,一瞧竟是醉醺醺的姑爺,連忙給秦芬使眼色。 那nongnong的酒氣遮也遮不住,秦芬回頭一看,范離夾在兩個婆子中間,眼睛雖然還亮,嘴角的笑容已經發傻了。 秦芬雖沒見過人醉酒的模樣,卻也知道這人必定是醉了。 她今日喝那合巹酒,才知道武官家的規矩與文官家不同,就連新娘子的一杯福酒都是燒酒,那席上更免不了喝些烈酒。 這時見范離醉得發愣,還不知喝了多少,秦芬趕忙替他張羅解酒湯:“喜兒速去廚房要一碗糖醋水來,要五勺糖三勺醋,兌成一大碗熱湯,給七少爺端來?!?/br> 喜兒這時對秦芬的話再沒個不字,也不去管這方子多古怪,一口應了,快步往廚房走去。 桃香和南音見了兩個粗使婆子,已嫌她們邋遢,齊力上前扶住了范離,卻險些被壓得蹲在地上。 范離見兩個丫頭丟了臉,笑得好像個幸災樂禍的孩子,待瞧見旁邊站著的秦芬,連忙收住笑,溫聲問一句:“可磕著碰著了?” 兩個丫頭是被壓得站不直,怎么會磕著碰著。 秦芬知道,范離大約是真醉了,這時也顧不上嫌棄兩個婆子,回頭指一指臥房:“請兩位mama送七少爺去歇著?!?/br> 兩個婆子,能踏入主子的屋門已是生來頭一遭了,不意還能進到內室去,這時互相看一眼,學著兩個大丫鬟的模樣,收斂聲氣應個是,放慢步子送范離去了內室。 待范離安頓好,桃香笑盈盈地親自送了婆子出門,還說兩句漂亮話,回身卻忍不住皺眉,往箱柜里找熏香。 秦芬擺了擺手:“先別忙那個了,找個漱盂來,再開開窗,我從前聽姨娘說過,喝多了酒的人,可是會吐的?!?/br> 桃香立刻丟了手上的事,回頭去開窗,南音將漱盂捧到床頭,又替秦芬拿了塊干凈帕子。 主仆三個忙而不亂,范離雖然閉眼躺著,卻也覺出了室內的和睦。 他有心拉著秦芬敘一敘話,可是實在醉得厲害,喝了喜兒要回來的解酒湯,嘀咕一句“多謝娘子”,頭一歪就沉沉睡了過去。 桃香不由得呆了,她是奴婢,常聽說下頭奴仆們吃醉酒睡蒙了誤事,這時見姑爺也睡了,生怕他睡昏了起不來赴家宴,連忙輕輕扯一扯喜兒的袖子:“喜兒jiejie,少爺睡了,晚上這家宴……” 喜兒倒不慌不忙的,對著兩個丫頭搖了搖頭:“無妨,我們少爺少有酒醉的時候,哪怕是喝醉了,也是很快就醒,晚上的家宴,一定趕得上?!?/br> 秦芬原還擔憂地看著范離,這時聽了喜兒的話,便不急了,抱著鐵牛坐在床前的圓凳上,遠遠看著范離。 喜兒左右看一看,笑著行個禮告退:“夫人只怕也懸心這里,我先回去給夫人復個命。家宴是戌時初刻開始,少奶奶瞧著時辰過去就是?!?/br> 秦芬欠身應了下來,對著喜兒微微頷首。 喜兒卻不急著出去,咬了咬嘴唇,湊近一些:“少爺成親是范家的大喜事,今晚家宴辦得隆重,大夫人打扮起來格外精細,其他幾位夫人卻都是愛趕早的,五少奶奶當年進門的時候,梳洗妝扮略花了些時辰,如今卻不愛梳洗了……少奶奶到時候,瞧著時辰去赴宴?!?/br> 這瞧著時辰的話,已說了兩遍了。 秦芬就算是個愚笨的,也聽出來這里頭的意思了。 喜兒見秦芬已領會了這里的意思,便不再說話,福一福身走了出去。 南音見喜兒走遠了,回身對著桃香歪頭問一句:“好jiejie,方才喜兒jiejie的話,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聽不明白?” 桃香看一眼秦芬,見自家主子只悠閑地撫摸著鐵牛的長毛,并沒開口的意思,知道是不禁自己說破,便對南音細細解釋起來: “喜兒的意思,大夫人凡事都喜歡壓著點到場,以便顯示她管家夫人的身份,其他幾位夫人呢,為了拍馬屁,總是提前去候著場?!?/br> 南音恍然大悟的“哦”一聲,又追問下去:“那……方才說五少奶奶如今不愛梳妝打扮了,又是什么意思?叫咱們姑娘也素凈些?咱們姑娘可是新娘子,哪素凈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