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兄今日脫馬甲了嗎 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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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忙調轉方向和沐景序招呼問好,三兩句交談后才又各自散去由李府小廝領去院落。 那些人走遠了才敢嘀咕,嘀咕沒兩句卻又被同伴出聲制止了猜測。 那畢竟是柯鴻雪,有些話便是背后也不能說不能猜測,該放在心里藏著掖著。 但到主人公這邊,則完全沒了這份顧忌。 李文和在搬東西,吩咐了人,便有小廝帶著沐景序往府門內走,柯鴻雪也很自然地跟著。 沐景序不是傻子,偶爾幾分鈍感也不過是因為過去和現在有反差,很多東西和他預設的走向相悖,才會有些措手不及之意。但剛剛那樣,柯鴻雪姿態放得那么低,簡直像是特意在人前這般似的。 不單單是為了不讓他局促,另一層意思實則就是在做高他的身份。 他拿自己做了臺階,甘心讓沐景序踩在他身上。往后再在臨淵學府,沐景序若有任何計劃或要利用的同窗,也省了費心思再去交好的功夫。 就結果而言,這與他要達到的目的不謀而合。 但就行為而言……方才馬車上柯鴻雪那番話沐景序就沒全信,他更不可能相信柯寒英能因為一時德行有失,做到這種地步。 沐景序偏過頭,凝眸直視柯鴻雪,眉頭微微鎖起。 柯鴻雪見狀,沒忍住挑了下眉,出言提醒:“小心腳下?!?/br> 心知學兄對他起了疑,柯鴻雪邊走邊道:“你從柯府的馬車上下來,無論你想或不想,過了今日,學府內明天就會有流言蜚語傳出?!?/br> “好聽的說我們關系好,情同手足共乘一輛車馬;不好聽的或許會說你趨炎附勢,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上了我柯府的馬車,會敗壞你的名聲?!?/br> 沐景序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幾分,正要出聲反駁他,卻見柯鴻雪偏過頭,笑著看了他一眼,眼神既坦蕩又曖昧:“況且學兄長得這么豐神俊秀、品貌端莊?!?/br> 沐景序一愣,還沒意識到他想說什么,便聽柯鴻雪下一句說:“學府內并非沒有情投意合、抵足而眠的同窗之情?!?/br> 李府內也栽了桂花樹,秋風吹過,滿園馥郁桂花香。 晚霞火紅艷麗,散落在天邊,黃昏風也柔和。 柯鴻雪輕輕笑開,風流浪蕩公子的做派瀟灑漂亮極了,任誰來或許都會不自覺為他心動、被他撩撥。 可沐景序腳步立時止住。 李府的小廝離了一段距離,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他轉過身面對柯鴻雪,面色冰得似一捧捂不開的冰水。 他看向柯鴻雪的笑顏,涼聲問:“柯寒英,你是在調戲我?” 這是他第一次,喚柯鴻雪這個名字。 卻無半點溫情。 第18章 這問題一點也不難回答。 按柯寒英那副浪蕩荒唐的性子,換誰來在他面前問出這句話,他都能笑著說:“被你看出來了呀?!?/br> 聽的人自然清楚他無心,三杯兩盞淡酒罰下肚,便是真有那般膽大的花娘,得他些‘調戲’的好處,也足夠一年生計無憂,誰都不會再揪著不放。 ——誰能跟這樣風流輕狂的貴公子談論真情得失呢? 沐景序敢。 但柯鴻雪不敢回。 他本就不清白。 他心懷鬼祟、色膽包天。 電光石火的某一瞬間,柯鴻雪甚至想,若是真的應了下來呢? 若是他順勢回答說自己并非調戲,而是傾慕呢? 學兄會作何反應? 但這念頭也不過是湖面上落下去的一粒石子,泛起一陣漣漪,很快便沉了底,再不敢翻上來。 柯鴻雪站定,后退一步,收了臉上那些玩世不恭的笑容,恭恭敬敬拱手作揖:“寒英斷無不敬戲弄之意,言語輕浮惹了學兄誤會,實在該罰,還請學兄切莫與我這糊涂人計較?!?/br> 桂花香氣馥郁噴香,李府中人來人往,小廝見人未跟上,站在不遠處候著他們,還不時打量氣氛,生恐客人在主家院子里鬧將起來。 柯鴻雪說:“是我孟浪,尋常和狐朋狗友們閑聊放浪形骸慣了,一時沒收回來。本意只是想提醒學兄書院中流言蜚語難斷,絕無調戲的意思?!?/br> “學兄是讀圣賢書的圣人,寒英亦有要守的節,一時口快,實非心中所想,學兄千萬別因我生氣?!?/br> 假的。就是心里想的。 就是想調戲學兄。 但沐景序明顯生了氣,柯鴻雪就算有天大的膽子,再也不敢言語放蕩了。 把人氣跑了,他上哪兒再找第二個沐景序回來? 是以連“守節”一詞他都沒敢直說,生怕再惹人生氣。 但他不說,不代表沐景序聽不出來。 他柯寒英要守什么節,以至于說錯一句話惶恐成這樣? 還不是馬車上說的那句胡話。 喪夫之痛,守的是寡婦的節。 沐景序一時無言,眉心微微蹙起,垂眸看這人低著頭在自己面前認錯的模樣,手有些癢。 他自認自己這些年過去,面對萬事都能不縈于心,平常處之了。 但柯鴻雪這個人……變了太多,已經完全超乎了他的預料。 向沐景序道歉的同時,還要占一占盛扶澤的便宜。 沐景序望著他,心里閃過一個荒唐至極的念頭:這人莫不是知道他是誰? 仗著自己不會挑明,所以故意這般作態? 他捻了捻指尖,收了那點幾乎控制不住地要將人綁起來教訓的念頭,沉沉凝視他一眼,轉身離開。 小廝見狀,再度朝前走著引路,順便還陪著笑講起李府花園內的一些小巧思,好引開這兩人的注意力。 柯鴻雪維持著原狀,腳步聲自身前離開,他才沒忍住挑了挑眉,露出一個苦笑。 但旋即又開心起來,柯鴻雪起身,不遠不近地綴在沐景序身后,沒再跟上去討嫌。 好別扭啊學兄,他心說。 他才不信這人好端端地覺得自己被冒犯了才問那句話,分明……他心思也不干凈啊。 要不然怎么會因為自己那些話而真的生了氣? 因為沐景序自己心思不凈,所以見他那樣輕浮才會動怒,才會挑明,才會要他給一個解釋。 柯鴻雪覺得有些委屈。 跟殿下以前那些行徑相比,他這才哪兒到哪兒? 他還沒去爬學兄的床呢。 嘖…… 李府這次來的人多,及冠禮是大事,親朋好友向來都會邀請。僅僅臨淵學府中,除了李文和的同窗同學,還特意邀請了幾位授課的先生。 再加上李家的親戚,府中人來人往,繁雜得厲害。 柯鴻雪將沐景序送到房門口,見他沒有一點消了氣松口的模樣,暗暗嘆了口氣,再度拱手告辭。 ——柯寒英這一年的規矩差不多都用在這一天了。 他原想著將人帶回柯府,明日再來赴宴,但這未免過于突兀;柯鴻雪便退而求其次,想厚臉皮和沐景序一起借住在李府,但剛剛才得罪了學兄,借他十個膽子,柯鴻雪也不敢再開口。 好在李府雖說人員繁雜,但也正因如此,家丁護衛更不敢松懈,唯恐哪里出了差池要被主家怪罪。 是以柯鴻雪只多留了片刻,找到李文和叮囑了幾句,便再度乘車回家。 來的時候正黃昏,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虞京城里點了燈,長街漫漫又鬧鬧,幾乎是畫上的繁華盛景。 車上香爐裊裊,柯鴻雪微闔著眼,反復回想這一天的經歷。 他很多判斷應該都沒有錯。 殿下不會認他,也大約不愿將自己拖入這潭渾水。 但他又需要自己,為的什么或許只有沐景序自己能說清楚,柯鴻雪不欲追問,他只要知道自己被需要就可以。 虞京是權力中心,臨淵學府則是最接近這里的去處。還有兩年科舉,如果不出他所料,沐景序定然會光明正大地站到朝堂之上。 之所以不用其他方式—— 柯鴻雪想起春夜里那一陣陣咳嗽聲,不自覺皺了皺眉。 或許是不夠隱蔽,也或許是他如今的身體經不住那樣重的負擔,和過于急迫的算計。 沐景序來臨淵學府,很可能是為了休養。 所以今日一下車,他刻意在那些學子面前表現得謙卑溫順,沐景序若要踩著他向上走,柯鴻雪甘之如飴。 只是…… 柯鴻雪垂眸,見小桌上還未收走的幾只茶杯和一碟糕點。 燭光在油紙內晃動,分割開明暗的界限,柯鴻雪斂下眼睫,眸中晦暗不明。 良久,他端起那杯早已冷了的茶,送進口中輕抿了一口。 他總得要些報酬,不是嗎? 為少年時反復的心動,為青年時漫長的等待,為往后六十年還可以跳動的心臟。 他總得要些報酬的。 這并不過分。 柯鴻雪放下茶杯,向后靠了靠,唇角勾出抹淡到幾乎看不清的笑意。 …… 柯府門庭煊赫,偌大一個宅子,卻冷清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