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松樹 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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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到了一樓時,司機已經把車開過來了,繞到后座為她開門。 鐘黎鉆進去。 車里暖氣很足,一瞬有種從寒冬臘月過渡到春天的錯覺。 她穿的高跟鞋足有15厘米,站久了腳跟發酸,后跟還有些磨破。 她悄悄把腳從鞋子里拿出來,擱到松軟的地毯上。 他的西裝很寬大,質感細膩而挺括,披在身上很舒服。 加上暖氣的吹拂下,她不覺就睡了過去。 車中途停了一下,司機下去了,過一會兒拎著兩個小袋子回來交給了容凌。 鐘黎看到他打開其中一個袋子,翻出了一盒創口貼。 隨手撕了一張,替她貼在了腳后跟上。 另一個袋子里是一雙女士拖鞋。 “換上?!彼研臃诺剿_邊。 “……哦?!彼涯_擱入了拖鞋里。 尺寸正好,很舒服。 她悄悄回頭打量他一眼,他的目光已經轉到了窗外。 偶爾劃過的流光映照在他臉上,輪廓立體,英俊逼人。 她心里好像有一只小鹿在不停地撞。 過一會兒才發現這不是回住處的路:“……這是去哪兒???” “到了?!比萘枰恍?,已經邁步下去。 鐘黎下車后,抬頭朝面前的高聳入云的建筑群望去。 以前來過這兒,西臨長安街,前面不到百米就是國貿橋,當之無愧的cbd中心,不過沒靠近過這個園區,不分晝夜都有人衛戍巡邏,不能隨意出入。除了一些研究院所,這兩年也有一些合作的重磅企業入駐,不過不對外出租開放。 車入了園區繞著開了一段路,在一棟灰藍色的建筑門口停下。 大堂里沒什么人,锃亮的大理石地面光潔如新,只有兩個保潔在低頭拖地,顯得格外安靜。 前臺接待看到容凌楞了一下,但明顯訓練有素,彎腰鞠了一躬就不再多看。 到了頂樓,鐘黎跟著他從電梯里出來,徑直走到走廊盡頭那間最大的辦公室前。 這是鐘黎第一次來他的辦公室。 寬大、整潔,但并不是她見慣的那種現代化商務式裝修,反而有些復古、厚重,采用大面積的中式橫斷木格子和鏤空雕花設計,隨處可見的高檔硬木擺設。 南面辦公桌的地方是半弧形落地窗,墻角隨意擱著一盆北美冬青。黑灰棕色中點綴著一抹紅,為這沉悶單調的色澤里增添了一抹亮景。 西面是整面的書架,有序地放置著各種書籍,腳下是淺棕色和白玉拼鋪的木紋石。 “喝點兒什么?”他在煮茶區問她。 鐘黎:“我都不知道有什么,怎么選???” 容凌回頭看她,唇角有一抹笑。 鐘黎不解地望著他。 他笑什么??? 他后來給她泡了一杯茶。 鐘黎本來還不是很喜歡,她喜歡喝咖啡、牛奶來著,抿了一口發現還不錯:“這什么茶???好香?!?/br> 色澤烏潤,茶湯清澄,入口沒有什么澀味。 “祁門,你喜歡的話一會兒給你包點?!?y 她當時不知道這茶價比黃金,有價無市,還是一個地級市的領導送給他的,傻兮兮地“嗯”了一聲。 其實她也不是很明白他為什么帶她來這兒。 還有那個毫無預兆的吻。 鐘黎雙手捧住茶杯,思緒翻飛。 容凌沒有再招呼她,而是坐到辦公桌后整理文件,期間他接了一個電話,然后就有秘書過來叩門,接他簽完的一份文件。 之后又有兩個像是高管的男人過來跟他匯報什么高峰論壇、經濟開發園的事情。 鐘黎也聽不懂,也不敢出聲,默默窩在沙發里喝著茶。 他們看到她也會露出意外的神色,不過都只是看一眼就撤回目光,絕不多看、不多問,出門時不忘將門關好,好像她只是一個隱形人。 鐘黎有點不自在,忍不住四處打量。 “等久了?”他走過來,隨手摘下領帶,松了松領口。 他單手解扣子的動作很熟練,一下就開了兩顆。 她隨意一抬眸就瞥到了他敞開的領口,還有露出的鎖骨,默默垂下頭:“還好?!?/br> “你不忙了嗎?” “沒什么事兒了?!彼谒磉叺目瘴簧献?。 他身形高大,沙發很明顯地往下陷了陷。 這讓鐘黎也有些往下陷落的感覺,她心里那根弦不覺繃緊。 她緊張的時候就會玩手指,食指在那邊轉啊轉,轉啊轉,轉得容凌都笑了:“你很緊張?” 又問她,“跟我待一起很緊張?” 沒想到她還挺實誠的,點一下頭說:“有點?!?/br> “為什么?我很兇?” 她搖頭,小心窺探他的神色。 他長得真英俊,成熟、內斂,眼神溫柔,漆黑的眼底清晰倒映出她的模樣。 那是深海,仿佛要讓人心甘情愿溺斃在里面。 清醒地沉淪、不能掙脫。 鐘黎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跟他說一些自己的瑣事。 一開始還擔心他不耐煩,后來發現他很有耐心,似乎還挺感興趣的樣子。 雖然不知道是真感興趣還是裝的,至少,表面上一點也看不出不耐。 說到她改簽了天娛的時候,他也只是點點頭,并沒有什么意外的神色。 雖然這對她而言似乎是挺要緊的事情,可對他而言,似乎只是微不足道到極點的小事。 也對,那些頂流和一線女星,在他面前也不過是高級一點的唱戲的而已。 鐘黎心道。 “您家境很好吧?我聽他們私底下說過,但我不是很聽得懂?!?/br> “你們私底下怎么說的?”他喝一口茶,似乎有點興趣。 “我說了,我不是很聽得懂,反正就是很有錢那個意思吧?!?/br> 他聽了后只是無聲地笑了笑。 鐘黎不是很明白他這個笑容的含義,抬頭望向他。 但他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他的眼神分明很清絕,卻又仿佛被窗外濃墨般的夜色沾染,深不見底,讓人難以捉摸。 鐘黎無來由又生出些許拘束。 她忙岔開了話題,不敢多問他家里的事情了。 她說一些自己的事情。 “我家在南方的一個小山村里,小時候我爸爸就過世了,我mama去城里后就沒有再回來過,我是被奶奶帶大的,奶奶對我很好??墒?,在我7歲那年,奶奶過世了,我被接到了大伯和大伯母身邊生活。他們那時候在城鎮上開一個小店面,也生了弟弟,因為房間不夠,我住在廚房里,夏天會有好多老鼠鉆來鉆去,我那時候經常被咬……” 容凌聽完,老半晌都沒有說話。 “讓你笑話了?!彼瓜骂^。 她也不想和他說這些,沒有一個女孩子會把自己難堪的一面呈現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 可如果不說的話,他遲早也會知道,還不如早一點由自己親自告訴他。 以及—— “我沒有上過大學?!?/br> 她后來說出了自己最近的困擾:“有時候總感覺自己看不懂劇本?!?/br> 她也去試鏡過一些大導的角色,哪怕是一些十八線配角。 可大導指導的劇,無一例外劇本都是比較扎實的,塑造的人物也不會是很扁平的角色,有時候有點難以理解。 這是她第一次告訴他自己的文化水平,有一種不著寸縷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羞恥感。 他的神色倒是和往常一樣,并沒有什么意外。 只是問她:“有打算繼續念書嗎?” “以后有機會的話,會努力深造吧。不過,現階段還是想多掙點錢?!彼邼匦σ幌?,露出兩顆小虎牙。 有那么一瞬,容凌甚至覺得她發起怒來會咬人。 像那種脾氣特別大的貓科小動物。 溫馴的時候很溫馴,發起怒來可以掀桌掀瓦。 這個想法讓他不自覺發笑,彎了下唇角。 【作者有話說】 感謝讀者“彤彤266”,灌溉營養液 12023-12-20 21:5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