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那盲人小哥，談崩了？”

    “不, 談妥了?！?/br>
    眼鏡吸入一口氣：“談妥了還心?情不好，那我?得說說你了。那小哥確實長得不錯，但?你要是沒想好跟不跟他，那你就?不該……”

    “你用詞能不跟個老古董似的嗎？”程舟一邊把搖壺里的酒倒出, 一邊吐槽, “什么?年?代了, 還‘跟他’, 我?自己是活不了嗎我?還得‘跟他’?！?/br>
    眼鏡沒聽明白：“那你要不打算跟他, 你還這樣干嘛呢？看得出是他小你大，但?你別覺得跟他搞到一起是你占便宜。meimei你聽我?一句勸, 男女關系中我?們女人永遠是吃虧的那個，你別覺得對他始亂終棄就?是你占上風——一個很簡單的道理，你不管怎么?著，對他來說總歸是沒損失的，受傷害的永遠只有你……”

    程舟加氣泡水把液面拉高，語氣已經見?怪不怪了：“你說的這些，都是我?上初中時我?媽跟我?說的話了?！?/br>
    “那你要聽啊?！毖坨R眉頭皺起，“你看你現?在搞得自己心?情也不好，你還沒意識到問題所在嗎？而且你對他知根知底嗎你就?親他，萬一要有什么?傳染病怎么?辦？那你一輩子就?毀了呀！”

    程舟已經把那杯菲士端走了：“您好，您的拉莫斯金菲士?！?/br>
    然后回到吧臺來，準備無限stir。

    她還是有在試圖梳理自己的思路：“我?不是心?情不好啊，只是我?有點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其實之前也遇上過這種人，我?只是想跟他戀愛而已，他卻想跟我?結婚——我?就?搞不懂了，我?看起來像是個很適合結婚的人嗎？那次是在我?意識到對方要得太?多、管得太?寬之后就?提分手了，但?這次不一樣?！?/br>
    程舟仰頭看著天花板：“這次順序太?亂了?！?/br>
    *

    這次是在明確知道對方是奔著結婚在談的基礎上，開始了這次交往。

    雖然程舟也明確表示了“保證不了”，但?一想到邢者是有這種期待的，就?感受到莫名的壓力。

    她甚至有在想，是不是在邢者說“想結婚”這種話的時候就?應該斷開，但?這也很詭異啊——還是那句話，她并不是一個不婚主?義者，沒到說“你想結婚那我?們就?分開吧”的這個地步。

    她只是希望談到覺得能結婚那步再聊結婚的事?兒啊。

    有些人談著談著就?會發現?他是個只適合一起吃喝玩樂的，他就?只能談戀愛，真要是和這種人結婚那才是這輩子完蛋呢，她上哪能在戀愛第一天就?說“哎呀我?是奔著結婚去的”這種話呢。

    這不是扯淡嗎？

    而與此同時的田野正在準備第三次拒絕笑臉人的邀約，字剛打到一半，便看對方發來消息：【我?是真心?奔著結婚在和你相處的，所以希望你是和我?一樣的認真（笑臉）?！?/br>
    田野嘆了口氣，只好把剛才的字都刪掉：【好吧，但?是明天不行。明天要做家訪，換個時間吧?！?/br>
    笑臉人：【那后天？】

    田野：【后天得備課，周一我?課還挺多的。然后還有一堆表要填，你知道的?！?/br>
    笑臉人：【周一晚上呢？】

    田野：【周二有公開課，周一晚上的話，我?可?能處在比較緊張的情緒里。畢竟上次公開課我?就?被批得挺慘的?！?/br>
    笑臉人：【哈哈，別當回事?嘛。你是新老師，就?算你準備得再好，他們肯定都是挑刺的，不批你哪顯得出他們本事?？】

    田野忍不住笑了一下?，隱約覺得這個人好像還挺有意思的。

    笑臉人：【而且我?也很多表要填的（對手指），約你也是擠時間了。所以能不能賞個光呢？】

    田野：【好吧，那就?周一晚上好了。但?我?不確定幾點能下?班，最好約晚一點?！?/br>
    笑臉人：【沒事?，我?到時去接你（笑臉）?！?/br>
    田野長吐一口氣，然后按滅屏幕。再按亮看時間，已經快凌晨一點了。

    她對明天的家訪材料進行了最終確認，然后躺到床上去，關燈。

    半分鐘后，摸手機，打電話給程舟。

    *

    程舟還在攪水割，手指頭都快抽筋了。

    她被眼鏡給聊疲了：“說實在的，跟你講話我?找到一點跟我?老板說話的感覺。要不我?們還是聊聊你考試的事?兒？”

    給喝飄了的人換話題很容易，眼鏡很快被帶了過去：“啊，考試啊，下?周開始報名了。今年?鵝鎮沒什么?我?能報的崗位，我?打算報個鐘市的崗，報錄比500：1，去看看卷子吧。今年?只能奔著后面的事?業編去考了?！?/br>
    程舟“嘖”她一聲：“怎么?就?看看卷子了，你既然真心?想考你就?認真考，萬一還就?考上了呢？”

    “得了吧，鵝鎮的我?都沒考上呢還考鐘市的，這得多萬一啊?！毖坨R擺擺手，“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你看你也沒什么?壓力，辛辛苦苦讀的碩士學歷說扔就?扔，又不追求事?業，又不著急結婚……可?能漂亮也是一種本錢吧?！?/br>
    程舟沒回這話，只是把吧勺一收：“呼……總算做好了，我?屁股都快被震麻了?！?/br>
    她把這杯也端了過去：“您好，您的威士忌水割?！?/br>
    然后從后屁股口袋掏出手機：“喂，你大晚上不睡覺干嘛呢？”

    *

    “他約我?見?面了，下?周一晚上?！碧镆罢f。

    程舟語氣夸張：“哦喲是嗎，這么?大的事?兒啊，我?還當他碰你手了呢?！?/br>
    “你能不跟我?這么?陰陽怪氣的嗎？”田野斥她，“你就?沒什么?能教教我?的嗎？第一次約會的注意事?項什么?的？”

    “我?的親娘啊田小野，你是打算非他不嫁了嗎？還得考慮第一次約會怎么?給他留個好印象？”程舟說著，沒留神?眼鏡的表情變化，“你就?用自己最真實的樣子去和他相處啊，他要是不喜歡那就?說明你們不合適，那就?不用再聊了啊?！?/br>
    “我?最真實的樣子？”田野揉揉眼睛，“我?最真實的樣子就?是不去見?他，見?他這件事?本身就?在我?的舒適區外?！?/br>
    “那你就?別見??！?/br>
    “不見?他我?加他干嘛，這會顯得我?很怪哎?！?/br>
    “我?哪知道你加他干嘛?！背讨劢o她個白眼，“反正我?跟你說啊田小野，你千萬不要什么?事?兒都努力。你要真去赴約的話，到時心?里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說，合得來就?合得來，合不來就?是合不來，千萬不要硬裝一副談得很合拍的樣子，沒有意義?！?/br>
    “有道理?！碧镆皯?，但?還是試圖爭取道，“那我?提前洗個頭不過分吧？以示尊重嗎?！?/br>
    程舟嘆出口氣來：“行吧，你洗，你洗?！?/br>
    長夜漫漫，田野那邊顯然還不想掛電話，只是翻了個身：“話說你之前說的那個比賽，預選通過了嗎？”

    “還沒到截止時間呢?！背讨郯咽謾C夾在脖子里，空出雙手來洗洗涮涮，“比賽嗎，黑幕多得是，我?要是沒進預選，肯定就?是有黑幕，那這比賽不參加也罷?！?/br>
    田野咯咯笑笑，暗嘆程舟這種人，估計這輩子也不會內耗：“那你跟小邢怎么?樣了？他后來又找你了嗎？”

    對面靜了三秒，然后罕見?地傳來一聲嘆息：“我?還想找你說這事?兒呢——我?一不小心?陷入了一個非常尷尬的境地，我?覺得這次和以往的每一次戀愛都不一樣了。你知道嗎？這小子想跟我?來真的?！?/br>
    *

    合著你也被扯到舒適區外了啊。

    聽完程舟描述的田野以手撫膺：“少?年?好心?機啊?！?/br>
    “是吧！”要不是田野說，程舟都還沒想到這詞兒。

    她苦惱道：“你也覺得不是我?想多了對吧？他就?是在威脅我?啊，他依仗我?對他的感情，利用他自己的缺陷，打亂我?的節奏，影響我?的判斷，拿捏我?的愧疚心?理，用讓我?混亂的方式達到他的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可?得了吧？你這么?無辜的嗎？”田野嗤笑，“做人坦蕩點好吧？你自己做了點什么?你自己心?里沒數嗎？”

    “我?做了點什么?？你要不要聽聽他都做了些什么???！”程舟嚷道，“還跟我?在那撒潑打滾地犯渾，要不是我?嘴角到現?在還疼我?還真當我?出現?幻覺了！”

    “那也沒辦法啊，我?看你這比我?還費勁呢——你自己撩撥的人家，自己說的是男女朋友關系，那你就?硬著頭皮上唄。反正你一旦不喜歡了分手分得利索著呢，到那時候我?估計你才是真能脫一層皮?！碧镆暗穆曇粲l困頓，她打了個哈欠，“行了不說那么?遙遠的事?了，我?趕緊睡了，明天還有家訪呢，要了命了?！?/br>
    “還要家訪？我?上學時咋沒這事?兒呢？”程舟奇道，“是什么?比較特殊的學生嗎？”

    “不特殊啊，常規家訪?！碧镆罢f著又打了個哈欠。

    第42章 初中

    當田野坐到這對夫妻面前的時候, 她?就驚異于自己昨夜的天真——常規家訪？我在?想peach。

    田野忙不迭地推拒著：“不不不，我們學校老?師家訪不讓吃學生家東西的……”

    “哎呀老?師太客氣了，之前那個班主任都是吃的呀, 每回我還打包一點讓老?師帶走呢，這都不打緊的……”與熱情的mama相對的，爸爸就只是坐在?一邊玩手機。

    畢竟這孩子也不是他的。

    這是個?重組家庭, mama帶來了一兒一女, 爸爸自己有一個?兒子，田野的學生就是這個?女兒。

    她?最?終妥協道：“仲巖mama, 我其實有點渴了, 要不我喝點涼白開吧……”

    仲巖mama趕忙應下：“哦好的老?師, 我也說這葡萄汁不解渴呢——哎，你趕緊去給?老?師倒杯水去呀?！?/br>
    爸爸也客氣地笑著：“那杯子不都你收拾的嗎？你去吧，我怕搞得不好?！?/br>
    仲巖mama神色冷了一下，但?礙于田野在?這兒不好發作，只得重又笑道：“老?師您稍等啊，他都不知道水杯在?哪?！?/br>
    然后仲巖mama便去了廚房, 剩田野和?仲巖爸爸在?這兒。

    更尷尬了。

    “嗯……”田野試圖說點什么，“仲巖這孩子挺好的?！?/br>
    “嗯，好?！?nbsp;仲巖爸爸利索地應著，“錦衣玉食的能不好嗎？每天這個?片那個?片地補著, 寫字還得用升降桌。她?哥哥要是有這個?條件, 那成績肯定要比她?強的?！?/br>
    田野只能打太極：“嗯對, 現?在?孩子生活條件都挺好的, 成績好也離不開父母的支持?！?/br>
    “成績好不算, 關鍵心理也得健康才行啊?！?nbsp;仲巖爸爸說，“你看她?哥哥, 考再差哈哈一笑沒事人一樣，她?呢？說出來不怕老?師笑話，小學時就割過腕了?！?/br>
    田野木在?當場，她?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割……腕？”

    “嗯??！”仲巖爸爸神情夸張，“老?師沒看出來吧？每天校服裹著也不露手腕，您下次注意看著點，左手手腕上那么大?個?疤呢……”

    只聽廚房門口?“嘩啦”一聲，是玻璃杯擲在?地上的聲音，把?田野嚇了一跳。

    緊接著就是仲巖mama暴怒的質問聲：“你跟老?師說這些干什么？！”

    這時仲巖爸爸倒是一副“正常人”模樣了：“老?師在?這兒呢你吵吵什么？田老?師這是來做家訪的，你有問題不跟老?師說，不讓老?師了解情況，你這就叫不配合老?師工作！”

    “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別裝這個?……”

    田野趕忙起身勸道：“仲巖mama您別生氣，仲巖爸爸說的確實是這個?道理。本來我們老?師做家訪也就是這個?目的，就是想更了解孩子一點……”

    仲巖爸爸已經?攤手道：“你看，我說我不參與，你非讓我出面，我參與了吧說點話你又不愛聽。算了，我走了——田老?師別見怪啊，你們繼續聊?！?/br>
    說著便一甩手開門出去了。

    仲巖mama氣得兩眼通紅，費力地把?眼淚憋回去，看著滿地狼藉低聲道：“老?師見笑了，您坐，我收拾收拾?！?/br>
    *

    雖然很能理解這種憤怒，但?看這位mama摔杯子的模樣，也不像是頭一回啊。

    田野嘗試開腔：“嗯……仲巖mama您不要擔心，我們做老?師的口?風都很嚴的，像這種情況肯定不會讓其他人知道?！?/br>
    田野不說話還好，這一說話，仲巖mama到底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都是我耽誤孩子們。老?師您是知道我們家情況的，孩子她?親爸，說實話也不是個?人。我們家做窗簾生意的嗎，他以前就老?因為生意跟我吵，還遷怒孩子，仲巖就是那段時間心情不好而已。后來我跟她?爸離婚了，她?就好多了?！?/br>
    這不太像是好多了的樣子啊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