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顧影一時語塞。

    憤憤片刻，又找到了線索，理直氣壯起來。

    “阿光，那是在戲文里啊。我是女主角，所有的事都應當圍繞著我發生。要說能救我的命，那就一定有適合的藥。你要是去找，一定能找到。正所謂無巧不成書嘛?！?/br>
    “誰給你的這種自信？無情仙嗎？”光無情揭穿，“在以往的戲文里，你可是總被她逼到絕路，難道忘了？反正我也記得，要不然我再幫你數一遍？”

    “別別……”顧影一臉尷尬。

    說到這個地步，眼看又得吵起來了。難得沒有戲文，能兩人獨處一段時間，本來應該和睦相處，增進些情誼才是。既然他翻起舊事不高興，她讓一讓就好。

    “阿光，別說我的經歷了。你看，這次的戲文，咱們聚少離多。你都經歷了什么，給我講講好不好？”

    “我在戲文里就講了，你又不愛聽?！?/br>
    “怎么會？你的事我都愛聽?！?/br>
    “油嘴滑舌?！?/br>
    “日月可鑒，都是真心話?！?/br>
    “這里有日月嗎？”

    顧影暗暗心虛。

    怎么一旦出了戲文，阿光就哄不好了呢？

    “那個……我還是……先去給你改改家具的花樣吧?！?/br>
    在這里打家具，反正又不耗木材，兩人改來換去，試了好多種花樣子。

    光心里有結，不愿再用那些象征恩愛的圖樣，覺得尷尬；顧影也不想用那些象征長壽的圖樣，覺得老氣。兩人都不愛人物和神獸紋，只就在花草紋里挑揀。最終，選了個復古樣式的茱萸紋，取其消災辟邪的意味，定了下來。

    趁著氣氛尚好，兩人坐在木香架下，聊起戲文中的所見。

    顧影這邊，盡是官途爭斗。雖然也有一些磕絆，但一路升遷也很迅速，超乎尋常。

    而光這邊，一直被多方擠壓，名聲毀譽參半，處境朝不保夕，每一步都是走向毀滅，竟沒有選擇的余地。

    光原本還羨慕顧影。亂局執棋，聽起來雖然兇險，但兇險中始終有路可走，未必不能一搏。沒想到，戲文結束，原來顧影亦是黯然收場。

    到了這時，他心里的怨懟才真正消解。呆呆地想了一會戲文中的離合之事，輕嘆一口氣。

    “我在戲文里過得太曲折，回想起來，難免有很多不滿?！?/br>
    “唉，可惜我糊涂著，不能幫到你?！?/br>
    “不糊涂又如何呢？是你先和我說要對抗無情仙的，可是一旦她給你的甜頭更多，你就背叛了合作?！?/br>
    “所以，你就不會選擇舍身救我，是嗎？”

    見她在意，一再提起這事，光也拿出堅決的態度：“舍身，和救你，是兩碼事。若你在戲文里處于危難，我自然會幫你想想法子。但是，我首先要自保，不可能像你想的這樣，明知是陷阱，還傻乎乎地鉆進去?！?/br>
    顧影有點失落：“阿光，你變了?！?/br>
    “沒錯?！惫馓谷怀姓J，“我變得更堅強了?！?/br>
    “我覺得，你沒必要自己默默變堅強，因為，我會保護你的?！?/br>
    “把我保護到防衛所監牢里？”

    真是自搬石頭壓腳背。顧影汗顏：“別提這個了……這不是，一時糊涂嗎……”

    “你在哪出戲里不糊涂？”光停下想了想，還真想到一出，“哦，還是有的。那《碧玉簪》演得可真好，一丁丁點兒都不見糊涂?！?/br>
    顧影終究解釋不清，索性不吭聲了。

    過了一會，還是有所不忿。

    “都怪無情仙，老是濫用法力，把我改來改去的。本來我人品多好啊，她卻總要把我搞成負心渣女?，F在你都不肯相信我了?！?/br>
    瞧瞧，她還是老樣子。始終不肯承認自己有錯，都推到無情仙身上就對了。

    光瞥過去一眼，輕哼了一聲。

    這聲音小小的，落到顧影耳朵里，細細咂了一遍，大概滋味只是稍稍酸，一點也不辣。

    看來，并不是認真生氣呢。

    她趕緊抓住機會，換了話題：“阿光，你既然先于我回來的，那你可記得，在這里待了多久？”

    “不知多久。我摸索了一會兒，感覺這里沒有一絲活氣，正沒底的時候，你就回來了?！?/br>
    顧影感慨：“果然如人所說，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在戲文中過了一年半載，你這里可能只有一時半刻?！?/br>
    光立即反問：“你就這么相信無情仙，也相信這里是仙界？”

    “當然！你也看到了，在這里和戲文里，無情仙都隨心所欲。她甚至能改變我們的體質、心性、記憶……”

    “我卻不覺得?！惫鈸P起眉來，“你也看了不少書，我也唱了不少戲。何曾見過做事這么潦草的神仙？簡直是不像話?！?/br>
    “神仙的法力也有高有低嘛。你我都知道，她是個新手神仙。而且，她負責給別的神仙排演戲文，想來和凡間的戲班掌柜差不多，在仙界地位也不算高?？墒菍Ρ任覀兎踩?，卻也足夠厲害，足夠威風了。我雖然覺得奇怪，但道理上也講得通，沒有什么好懷疑的?！?/br>
    光望著她，聽她振振有詞地說完，嗤笑一聲。

    “真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