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自己是為了給她出氣才摘了江雨葵的口罩，到頭來顧瑤卻站在聶瀟那邊數落自己的不是。

    顧瑤甚至騙他放松警惕，要不然他也不會在這里被聶瀟的人堵住。

    雙方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見狀，江雨葵身邊的男生連忙幾步跑了上去。

    “都別吵了，你們不是想讓高珅給江雨葵道歉么，現在她來了，原不原諒高珅由她說了算總沒問題吧？”

    聶瀟神色微動，第一個側身轉過頭，果然見江雨葵沉著臉站在遠處。

    她的眼神復雜，泛著些許冷淡和怒意，還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緒。

    但所有的冷怒都不是沖著高珅去的，而是他。

    “聶瀟，你又在干什么！”

    江雨葵的聲音很好聽，冷清中夾雜著幾分綿軟，說話總像檸檬味的棉花糖，軟軟糯糯，清甜動人，這樣疏離而生硬的叫他的名字是第一次。

    “你為什么總橫行霸道，仗勢欺人？”

    這話一說，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

    顧瑤最先氣不過，“喂！你這個人怎么這樣？聶瀟還不是看你被欺負了才替你打抱不平的！”

    江雨葵猛然轉頭看她，冷冰冰的視線落在顧瑤臉上。

    “打著給我出頭的旗號去霸凌別人，這叫為我打抱不平？”

    韓錦程緊緊皺起眉頭，下意識地看了聶瀟一眼。

    他緊緊握著那罐啤酒，指尖發白，易拉罐的罐身也變了形，發出刺耳的響聲。

    顧瑤有些怕江雨葵的眼神，聲音不自覺地小了幾分。

    “難道不是嗎？你不領情就算了，怎么還怪起聶瀟來了?！?/br>
    江雨葵深吸一口氣，壓抑著怒火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怎么處理我心里有數，用不著任何人為我打抱不平?！?/br>
    誠然她很討厭高珅，對這個上輩子總說話埋汰她的男生沒有一絲好感，但也沒想過要高珅給自己下跪來道歉，把對方逼到顏面掃地的地步。

    江雨葵看向高珅，面無表情地道：“要下雨了，你趕緊回家吧，我不想和你計較什么，也不會和你計較什么?！?/br>
    不是她善良到完全原諒了對方的一切所作所為，而是她知道，有的人并不值得費心費力去斤斤計較。

    高珅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眼神復雜地默默撿起了自己的書包。

    路過江雨葵身邊時，他腳步停頓了兩秒。

    “謝了，對不起?！?/br>
    話音落下，他木著臉快步走到搬救兵的男生身邊，兩人一起離開了。

    帶著寒意的涼風卷起枯萎的落葉，灰暗色沉的天空下，公園一片寂靜。

    聶瀟終于動了動，轉頭對韓錦程等人道：“我跟她說幾句話，你們去那邊等會兒吧?！?/br>
    韓錦程點點頭，拉上一臉不情愿的顧瑤和另外兩個男生走到了幾米開外。

    乒乓球臺前只剩下聶瀟和江雨葵兩個人。

    聶瀟很高，他靠坐在球臺上，堪堪能夠直視江雨葵的臉。

    “覺得我橫行霸道，仗勢欺人？”

    江雨葵沒有看他，望著前方反問聶瀟，“難道不是嗎？”

    聶瀟沉著臉，直勾勾地望著她，“因為之前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不肯原諒我，所以也不接受我為你出頭？”

    “這是兩件事，沒有任何關系?！苯昕嚾换厥?，回應聶瀟的直視，“很多時候，有些事你總做的太過頭了?！?/br>
    聶瀟眼神微沉，“說到底還是不肯原諒我，所以怪我做的太過火?！?/br>
    “出手教訓高珅，能間接減輕你的負罪感，對么？”

    江雨葵抬眸看他，雙瞳倒映出他眉頭緊鎖的臉。

    “難道你覺得這樣做，就可以淡化自己做過的事么？”

    聶瀟臉色微變，抿了抿薄唇，他神色坦然道：“我不否認有過這樣的想法，但的確希望能通過這樣的方式，盡可能得到你的原諒?！?/br>
    江雨葵緩緩搖頭，輕聲道：“可我說過了，這兩件事沒有關系?！?/br>
    她嘴角勾了勾，笑容有幾分淡淡的嘲意，“你讓高珅給我下跪道歉，可你做過的事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你會跪下給我道歉么？”

    江雨葵這話說的難聽，一點面子也沒給聶瀟留。

    聶瀟緊繃著面龐，眼神陰沉許多，他心中有幾分淡淡的惱意，可面對著江雨葵的眼神，莫名發不出一點火氣。

    聶瀟沒有生氣，這個眼神讓他心中有種想要直面那個嘲笑的沖動。

    “那如果我給你跪下呢，你會原諒我？”

    聽見這句話，江雨葵怔了兩秒，她望著眼前少年的臉，不由失神。

    這張倔強的臉鋒芒畢露，他太過青澀，還不會也不懂隱藏自己的桀驁與自傲。

    江雨葵心中流淌過一種難言的情緒，忽然不想再和他繼續這個話題。

    她垂眸，不再去看聶瀟。

    聶瀟不動聲色地看著江雨葵，敏銳地察覺到她剛才針對他的那份惱意和怒火忽然全都消失了。

    沉默了數秒，江雨葵冷不丁再次開口。

    “聶瀟，你真的覺得自己做的沒錯么？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br>
    “沒人能一輩子站在高處俯視別人，你有沒有想過，假如有一天你和高珅的處境地位互換，他會做些什么樣的事來報復你？”

    “聶瀟，有時候太過自負不是好事?！?/br>
    聶瀟緊緊地皺起眉頭，臉色冰冷，顯然這番話讓他很不痛快。

    江雨葵知道他的傲氣，知道他會惱火，可她還是要說。

    “不需要想，永遠都不可能會有那一天?！?/br>
    再三步步緊逼的話終于打破了聶瀟最后的忍耐極限，他猛然站起身，緊緊地捏住沒喝完的啤酒罐。

    帶著水果清香的啤酒噴了出來，把他的衣角和手掌盡數打濕。

    聶瀟用略帶冷意的眼神直視她，“我沒想過這么做你就會立刻原諒我，但高珅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摘你的口罩，就因為我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所以你寧肯幫他說話也要讓我不痛快？”

    他的胸口因激動而不斷起伏，第一次嘗到為一個用心良苦卻只換來指責的苦澀滋味。

    “難道比起高珅，你甚至更討厭我？”

    第16章 暖男與渣男

    不遠處的韓錦程等人察覺到驟變的氣氛，忍不住頻頻投來目光。

    顧瑤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知道江雨葵把聶瀟惹火了。

    她在心里暗暗幸災樂禍，要知道聶瀟發起火來就算是女生也不一定會給面子的。

    面對聶瀟的怒火，江雨葵依舊神色不變，語氣認真。

    “我說過了，這兩件事沒有任何關系，看來你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br>
    “聶瀟，我還是那句話，太過自負不是好事?！?/br>
    面對他的怒火，江雨葵沒有緊張也沒有害怕。

    她臉仍然掛著淺笑，只是那帶著嘲意的笑容不知何時轉變成了幾分憂傷。

    聶瀟不知道她笑容里隱約透出來幾分悲傷從何而來，但讓他心里莫名很難受。

    怒火在沉默中消失的無聲無息，此情此景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心煩躁的快要炸掉了。

    聶瀟深吸一口氣，將捏扁的易拉罐重重砸進角落的垃圾桶里，發出一聲巨響。

    他甩掉手上的酒漬，頭也不回地走掉。

    顧瑤等人被那聲巨響嚇了一跳。

    見聶瀟獨自轉身走了，她白了江雨葵一眼，放棄奚落對方的機會，趕忙去追聶瀟。

    四個人走的只剩韓錦程一個。

    韓錦程沒有跟上去，他皺著眉頭走上前，坐到江雨葵身邊打量她的神色。

    難得地，他的表情語氣如此正經。

    “你和瀟哥說什么了，給他委屈成這樣？”

    韓錦程用的是“委屈”兩次，而不是問為什么把他氣成那樣。

    他太了解聶瀟了，對方剛才的樣子絕不是什么怒火沖天，相反他的情緒十分低落。

    這樣的聶瀟是非常罕見的。

    江雨葵淡淡笑了笑，“沒說什么，勸他待人做事不要太絕，對自己沒好處?！?/br>
    韓錦程大概明白了什么，他摸了摸下巴，嘆了口氣。

    “唉，雖然我不怎么插手你們的恩怨，但今天這事兒我必須得解釋一下才行?！?/br>
    “你可真別把我們當成校霸了啊，我們可沒逼高珅給你下跪，那真是他自個兒說的?！?/br>
    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其實周一中午的時候，高珅在廣播里念完道歉信后顧瑤很不滿，自己的追求者給討厭的女生道歉讓她很不舒服。

    高珅見她心情不好，就安慰顧瑤說自己的道歉信全是從網上抄的，才不是真的想給江雨葵道歉。

    “這話恰好讓我和瀟哥給聽見了，怎么說咱倆關系也挺熟的，給你教訓教訓高珅也挺正常是不是?！?/br>
    “反正課間的時候，瀟哥帶了兩個兄弟給他堵廁所里了，我們當時真的只說要他誠心誠意的給你重新道歉而已，這高珅也是慫，立馬就答應了?！?/br>
    “然后瀟哥說道歉方式如果不夠誠心后果自負，我估計高珅可能讓兄弟幾個給嚇著了，怕我們揍他，慫的趕緊檢討自己不該欺負女生，還信誓旦旦的說要給你跪下道歉以表誠心，讓我們放過他?！?/br>
    聶瀟看他是自愿下跪道歉，的確很有誠意，自然也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