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多福 第7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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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鐘微也在皇后娘娘考慮的范圍之內,那么錦心說自己接到了鐘微生辰宴的帖子,皇后娘娘會不會順便說,你去瞧瞧,看看她如何?因為要讓她辦事,還特意重重賞了她? 畢竟以錦心仇視她的程度,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別的目的,應該是不會愿意踏足國色天香園的。 只是她知道,鐘微只喜歡才子,不喜歡太子。 果然就見鐘微笑得眼彎如月,像只小狐貍道:“人人都知道我與衛jiejie交好,連生辰宴都不在自家辦,要巴巴來給她的園子捧場。敬國公世子夫人怎么可能說我的好話喲?!?/br> 錦魚不禁莞爾,心中又有所感。按理鐘微認得錦心遠在她之前??梢娛窃缈雌棋\心為人,根本沒把錦心那什么賢惠的名聲放在眼里。 王青云默默飲了一盅薔薇露,深深地看了鐘微兩眼,站起身來:“臘八的時候,咱們一起去宏福寺施粥吧?!?/br> 這個咱們自然也包括了鐘微。 錦魚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 看來不僅鐘微放下了,王青云也放下了。 也許就像江凌說的,鐘哲那日是故意討打,叫王青云出了這口惡氣,倒有些用。 * 三人又略待了片刻,便復出來,坐下吃席。 錦魚瞧去,就見圍著錦心的人群總算散了。 她低頭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黃泥煨雞,還沒咬下去,卻聽錦心道:“剛才那歌兒叫什么?我倒沒聽過。像那廟口賣解的。我看這天色這般難看,還當會唱一曲《秋月照茅亭》呢!” 這話卻是特意轉過頭,沖著她說的。 錦魚暗暗無語,便側了身子,才要說話,就聽有人道:“那歌兒叫《鶴猴祝壽》。說的是主人有福,連白鶴猿猴這樣的畜生都知道來湊趣??上?,有些人,連畜生都不如?!?/br> 這話也太狠了,反應更是快極,錦魚不由心懷佩服地看向王青云。 她與人吵架,是萬萬說不出這樣犀利的話來的。 就見王青云大概酒氣上頭,臉色有幾分緋紅,于尋常一本正經的美麗中,顯出一種明媚的妖艷。 錦心這回卻也伶牙俐齒起來,冷笑道:“畜生知道什么?一個人有沒有福氣,要看天公作不作美,王jiejie,你說呢?” 這就差直接說,鐘微無福,所以天公才不作美,明明是正午,卻黑成一團,堪比長夜。 可她話還沒完,大眼睛朝錦魚一瞟,補充道:“鐘meimei,我知道你是個最有福氣不過的人。今兒呀,你必是找錯了地方,沾到了別人的晦氣才這樣的?!?/br> 錦魚:…… 若不是剛剛托了王青云的福,對錦心今日的目的有所了解,她大概又會覺得這話來得莫名其妙。 不過雖然錦心今天有備而來,還帶了幫手。她可沒在怕。論幫手,她也有。論戰斗力,顧茹柯秀英可比鐘微王青云差了十萬八千里。便是身份上,錦心今日也壓不住她,她后頭還有長寧君主撐腰呢。 她素來也不是個默默受人欺負的。她之前已經叫豆綠去安排了,一會子有錦心的好看。 就聽鐘微笑道:“jiejie可是在笑我福薄,壓不住這園子?jiejie若想聽《秋月照茅亭》,我叫她們唱來就是?!闭f著指了指身邊的丫頭。 那丫頭就朝外走去,不想門一開,只覺得迎面有什么東西飄到了臉上,她驚叫了一聲,抬眼望去。 就見一層層的黑灰云下,一點點的白,盈盈如鵝毛般落下。 下雪了? 錦魚坐在椅上,手舉著一雙空筷子,怔忡半天,才看向鐘微。 就見鐘微眼神晦暗不明,說不上是驚喜還是失落。 京城初雪之日,便是題跋大會之時。 由翰林大學士傅鞏與白鷺公子牽頭,遍邀在京才子,齊聚國色天香園,比拼題跋。 這是京城文人之間近日最熱鬧最關注的事件。 有資格接到一張請柬的,自然免不了喜上眉梢。 沒接到請柬的,狷介些的,暗暗生氣,也捉摸著要搞個什么別的大會比上一比。那入世圓滑些的,便托人托關系想要拿到一張,以自抬身份。 傅鞏學士向來看淡名利,耿介秉直,完全走不通后門。 倒是王青山,見托來找的人太多,怕犯了眾怒,因而勸說著又多發了十來張觀禮的帖子。 說是觀禮,難不成進了園子,人家想要出個題跋,還能堵上人家的嘴不成? 妙就妙在,這帖子上沒有日期,只寫一個初雪之日,正午之時。 本來這事,錦魚是有些擔心的。 若是撞上了園子里正好有人,豈不難辦。 不過梅掌柜說,因天氣越來越冷,這園子也越來越蕭索,進入臘月,便沒什么人預定了。 按照往年的天氣,初雪最早都要到臘月中旬,遇到暖冬,到明年一二月也是常事。 再說,這樣的盛事,便是撞上了哪戶人家,跟客人商議一下,未必不肯通融,頂多當日免費罷了。難的倒是當日沒人預定,忽然之間,怕是準備不及人手酒食,只能到外頭酒樓買些現成的來。 因此錦魚便也由著王青山去發送請柬。 誰能想到,今天鐘微生日,竟然小雨轉雪了。 若是那些接到請柬的才子們不知就里,全都涌進國色天香園來,豈不沖撞了今日的貴女們? 她與鐘微對視一眼,幾乎同時站起身來,都朝門口走去。 王青云挑了挑眉頭,也放下手中筷子,起身跟上。 長寧郡主轉頭看了看,哎呀叫了一聲“你們怎么都不帶我”,也推開椅子,提著裙子朝門口跑。 她們這一桌如此,其他桌上活潑些的姑娘也都紛紛起身,跟著往外跑的。 一時眾人簇擁著,涌出門口,站在臺階上,朝外看去。 錦魚與鐘微王青云長寧郡主在最前排。 太陽仍是看不見影子。 天邊的彤云卻于深灰中泛出一種似有若無的紅。 杳無人聲的荒林中,“呼呼”似有風過,吹的那樹梢上僅存的幾片葉子,也飄飄地落下。 這些枯黃的葉子中,卷著點點的飄動的白,好像一幅珍珠羅的背景上,一只看不見的筆,正在揮灑著一幅會動的畫兒。 這點點的雪白疏疏落落的,不仔細看不見,太仔細了,也看不見。 真的下雪了。 錦魚心中的喜悅也隨著這雪花兒飄蕩起來。 鐘微托她幫著挑人,自然還是要入了鐘微的眼才好。 今日撞到一處,真是天公作美,成全鐘微可以親自相看。 卻聽身后有人笑道:“不過是幾粒雪點子罷了,哪里就算下了雪?這雨夾雪,再一凍上,道路難行,最是煩人不過?!?/br> 聽來像是家常寒暄的廢話,但就是讓她掃興。 錦魚不用回頭,也聽出來,又是錦心。 她左右掃了一眼,見豆綠不知何時湊在一群丫頭婆子中,也擠在檐下一側看雪,便朝豆綠挑了挑眉。 豆綠小蒜頭鼻子聳了聳,沖她笑得像只小狐貍。 錦魚便放了心,轉頭似笑非笑,看著錦心,道:“jiejie說得一點不錯。我也擔心道路難行,回頭jiejie在路上有個閃失,不如趁現在雪才剛開始下,jiejie早些回府罷?!?/br> 錦心一張雪白的臉埋在銀貂裘的風毛里,也不知道是因為粉和胭脂褪了色,還是離得太近了,錦魚見她眼下有兩片暗青,顯得憔悴。 可錦心的氣勢仍是倨傲得很,擺出一個小公爺常有的姿態,凌厲的下頜抬得高高的,眼珠子冷冷地盯著她:“鐘meimei的生辰宴,她都沒發話呢,你算什么東西?想攆我不成?” 她這話說得聲音極大,幾乎是在呵斥。 倒讓錦魚想起以前在景陽侯府的時光。 那時錦心便是這樣,一旦裝斯文裝不下去,就撕破臉撒潑。 此時,便是最遲鈍的姑娘,也看得出來,衛家姐妹不和。便有人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慢慢往一邊移。 錦魚眼角余光就見,大半的姑娘都移到了錦心身后。她這邊只有小一增,包括鐘微王青云長寧郡主等人。 頗有幾分兩軍對陣的架勢。 她不由有些郁悶。 明明是鐘微的生日,怎么搞成這樣?! 她只得笑瞅著錦心,道:“我哪里是在攆jiejie,分明是在照顧jiejie?!?/br> 話音剛落,胳膊一沉,她轉頭,就見鐘微挽上了她的胳膊,狹長的眼兒彎彎如月,道:“衛五jiejie,你可真偏心,怎么獨擔心敬國公世子夫人一個呢?”說著,鐘微扭頭沖所有人揚聲道:“今日這天氣實在不作美,有哪位jiejiemeimei若是擔心一會兒路上難行,要先行告退的,只管先走就是,不必拘束。你們今日能來,我已經承情了?!?/br> 這是明晃晃地替錦魚攆人背書。 錦心嘴角顯出一條深深的皺紋,從緊咬的嘴唇直到臉頰邊??瓷先鈽O了,卻找不出半句話來回嘴。 卻聽一個軟軟的聲音響起:“宴會未完,別說下幾粒雪珠子,便是下刀子,也該喝完這杯酒才告辭的。江三奶奶,敬國公世子夫人知書識禮,怎么會提前離開呢?” “正是如此。今日衛五娘子也算半個主人,哪有這樣的待客之道呢?” “我才剛吃個半飽呢,怎么就要我們走人呢?” ………… 錦魚:…… 顧茹實在是個厲害的,立刻給錦心找了個不能走人的理由。還刻意凸顯了她跟錦心身份上的差距。 一下子,把她倒變成了眾矢之的。 太子妃的位置果然誘人。 “哎呀,哎呀,快看快看!大家快看呀!” 有人在夸張地又笑又跳的,驚呼不止。 錦魚循聲一看,果然是最會見機行事的豆綠。 豆綠不知何時跳下了臺階,正站在繁花堂前的空地里,雙手掌心攤開,捧成一片海棠葉子的形狀,朝天上舉著。 錦魚的視線移上去,頓時也屏住了呼吸。 就在她跟錦心斗嘴的這會子工夫,天上飄下來的不再是雪粒子,而變成了一片片晶瑩潔白的雪花。 仿佛漫天的梨花,翩翩起舞,風輕輕地吹動,一點點的白,搖曳飄舞,如夢似幻,像憑空多了一幅鋪天蓋地的珍珠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