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南夙只交代寥寥幾句,便即動身與鐘林晚一道護送白霽前往長白,再不愿就此多說一句,自她離開,洛淵便每日時時凝視這卷卷軸,沉默不語,林旸心中亦隱隱不安,穆王此人,便連她亦有所耳聞,乃是當朝皇帝所依仗的紅人,他生為皇帝長兄,卻在奪嫡時自愿輔佐皇帝,于東宮之變時全權謀劃領兵,皇帝繼位后替他肅清仍有反心的文官武將,又在朝政穩固時主動請纓西繳吐蕃諸部,大獲全勝,此后更是主動上交虎符,自愿守在皇城根下,以便皇帝時時監察,徹底杜絕反心,釋兵權后他便做了逍遙郡王,年輕時常與各類能人異士游歷江湖,尋訪名山大川,直至現在亦不時派人去尋些新奇的玩物珍寶。 江湖中也曾傳言,這位穆王原是個盜墓藩王,所謂游玩尋訪實為定xue探墓,連奪嫡時的所用軍備亦是從墓中得來,手握權位后仍不時親自下墓,也不知究竟想在墓中尋些什么。 九日前她們抵達神都,當夜潛便去了穆王府,然而卻未能順利見到穆王,她們顯是小看了府中守備,皇城腳下畢竟兵精將良,守衛森嚴,兩人尚未摸入穆王寢室,便給一位江湖上有名的神偷察覺了氣息,不過須臾,整座府中的守衛皆圍殺了過來,府中更是配有雷火弩,以火藥之勢催發弩箭,勢力驚人,若趁之不備甚可射殺一名身手不錯之人,是早年穆王領兵時軍中獨備的攻城利器,塞藥上箭雖不便利,一旦數箭齊發對面卻是插翅難逃。 兩人且戰且走,借著城中街巷復雜與追兵周旋,然而對方好手太多,實難脫身,兩人別無他路下竟又闖入了瀟湘閣中,直至意外撞見顏刈楚方才明白自己現在何處,顏刈楚見到兩人,竟也不問緣由,私自將兩人藏了起來,待第二日清早那些人走了,方才得閑與兩人相談,在得知前因后果后又將兩人送來此處院落暫避。 穆王早年為官為將,加之廣招異士,府中最是重兵把守,臥虎藏龍,極少有敢擅入穆王府者,如今經此一鬧,又未捉住刺客,府中想必更是嚴加把守,想見穆王難如登天,顏刈楚得知兩人目的,言說自己或可幫忙,每年七月二十九日,穆王會廣發帖子,邀自己麾下異士有得奇珍異寶者,共同攜寶前來,行賞飲酒,一醉方休,屆時她會受邀彈奏琴曲,或可趁機將她們帶入府中。 林旸正自垂眸回想,耳中忽然聽見旁人腳步聲,抬眼看去,顏刈楚正自走廊另一頭緩步走來,望見她們后亦是一怔,“洛姑娘,林姑娘,怎這時候便起來了,附近有什么動靜么?” 洛淵淡淡搖首,“未曾聽見動靜,醒了便起來走走,驚醒顏姑娘了?!?/br> 顏刈楚聽清洛淵所言,神情中亦放松下來,語聲溫和道:“我自來夜間易醒,不怪洛姑娘?!闭f話間,又向林旸輕輕頷首示意,嫻雅守禮,“此處遠離皇城王府,幽靜偏僻,那些人應是尋不到這里?!?/br> 林旸展顏一笑,“確是幽靜雅致,只是距瀟湘閣甚遠,顏姑娘來往可不方便?!?/br> 顏刈楚聞言,亦抿唇笑了笑,眼底浮現淡淡懷念,“我得穆王青眼,得到的賞賜便也多了不少,能夠買下這處小院,余下的銀錢也夠日后生活?!?/br> 林旸聽她此意,似是打算日后便替自己贖身,離開瀟湘閣,她不欲妄加評勸,便也未就此事深言,正欲告辭離開,身側之人忽又開口道:“顏姑娘帶我們入穆王府,可會受連帶之罪?!?/br> 顏刈楚聞言微微怔神,很快便又淺淡地笑起來,“洛姑娘不必擔心,俸琴婢女并非我的貼身婢女,被人悄悄替換,我自然不知,時候尚早,我便先回房去了?!?/br> 顏刈楚開口告辭,洛淵自不便再多言,三人各自回房,顏刈楚房間正在拐角,面對長廊,臨關門時抬眼望見兩人背影,目光一瞬寂黯,垂眸關門而入。 三日時候轉眼便過,賞寶會當日,顏刈楚應言將兩人扮為琴侍,守于身后為她執琴,其身周各有婢女支起幕簾紗帳,層層白紗遮掩,若非近身察看極難看清。 賞寶會在夜間舉行,日暮時分各人紛紛抵達,應邀入座,顏刈楚被安排于湖邊亭臺,暮色之下微風拂動輕紗,帳中美人撫琴,極是應景醉人。 洛淵與林旸分立于顏刈楚身后,身影為紗帳掩蓋,卷軸與宋塵所寫密信皆被藏于琴下,只待穆王現身便可將東西與他,按南夙所言,穆王應會調動禁軍,也只有這般摧枯拉朽的朝廷勢力方能給予那些人重擊。 眾人于暮色昏沉時開始等待,直等至月上中天,一道尖細嗓音終于驀地傳來,響徹內院,“穆王到!” 林旸手指微收,單聽聲息,竟連這名通報都是個內家好手,抬眼掃過,眾人紛紛起身,一位錦衣玉袍之人自側院緩步而入,眉眼深邃,姿容矜貴,卓爾端方,單看樣貌竟看不出其年歲,是位儒雅又不乏威儀的英俊男子。 穆王點頭示意眾人,略講了兩句場面話,便由顏刈楚奏琴開場,顏刈楚尚在等待洛淵行事,端坐不語,林旸見身側久無動靜,不禁看了洛淵一眼,洛淵身周亦有紗帳圍繞,看不清其神色,林旸等待片刻,聽見周遭已有議論,別無他法下只得將自己所俸之琴呈上,由顏刈楚彈奏。 泠泠琴音響起,琤琮悅耳,撫人心弦,好似一陣清風拂面,令人平心靜氣,心情舒暢,林旸卻無心細聽,身側不知為何全無動靜,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憂心焦急,不知洛淵發生何事,身周高手環繞,她無法開口喚她,只能焦心等著,然而直至一曲終了,身側之人依然一動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