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佳薇在這里，等了一整天。

    “我們下班了，你有什么業務明天再來辦吧?！?/br>
    有工作人員走到她的身邊，對她道。

    于佳薇這才點了點頭。

    她站起來的時候都感覺到有些吃力。

    手機上的通訊錄中，依然空空如也。

    他沒接她的電話，也沒打給她。

    于佳薇從民政局走出來的這幾步路，就仿佛已經耗盡了渾身的力氣。

    她坐在門口的馬路牙子上，粉紫色的晚霞柔和的光，照的她的眼眶有些無端的酸澀。

    她其實早上和劉麗發消息的時候，就已經安排好了一整天的行程。

    她知道答應陳東鐸以后，兩人都沒有好好地在一起約過會，今天可以去壓馬路，可以去看電影，甚至是可以去松河山山莊看上一次沒能看到的日出。

    可早上晨光的時候，她陪著他走過，而等到日薄西山，晚霞遍撒的時候，是她獨自坐在路邊，身邊已經沒了他的身影。

    有一個小女孩經過于佳薇的前面，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向前走了兩步，又轉過頭來看于佳薇。

    小女孩穿著嫩粉色的衛衣，扎著兩個馬尾，走路還有些不太穩，走起來兩個馬尾就在腦袋后面晃悠起來。

    牽著小女孩的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士。

    小女孩朝著女人看了一眼，指于佳薇，“麻麻，那個jiejie……”

    女士溫柔的笑了笑，“去吧?！?/br>
    小女孩朝著于佳薇跑了過來。

    她跑的很快，靠近于佳薇的時候，于佳薇下意識的伸手去扶她。

    小女孩在于佳薇伸出的手掌心里塞了一顆糖。

    “jiejie不要哭，給你吃糖糖?！?/br>
    等到那女士抱著女兒離開后，于佳薇才緩緩地張開手掌心。

    這是一顆草莓味的奶糖。

    剛才都忍著沒有掉落的眼淚，就在眨動的一瞬間，滴落下來。

    眼淚滑入到唇間，帶來無盡苦澀的滋味。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來往的行人前，有一雙黑色的皮鞋，緩緩地停了下來，停在了她的面前。

    于佳薇的目光垂落在這雙皮鞋上，向上，是熨帖齊整的西裝褲腳。

    頭頂的路燈，漸次亮起，在這樣一條筆直的馬路中，好似是瞬時明亮的長龍。

    男人伸出手來，“能起得來么？”

    于佳薇望著男人伸出來的手掌，沉沉的呼出一口氣來。

    她沒有覆上這只大掌，自己扶著膝站了起來。

    興許是因為在臺階上蜷曲著腿坐的時間久了些，她又一整天沒吃東西，站起來眼前就一片漆黑。

    蕭禹庭扶住了她的手臂。

    于佳薇：“謝謝?！?/br>
    “你還要繼續等么？”蕭禹庭的話很平靜，和那些她在民政局里規勸安慰她的旁人并不相同。

    他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你覺得我要等嗎？”于佳薇問。

    蕭禹庭：“在你?！?/br>
    于佳薇輕扯嘴角，笑了一下。

    路燈的燈光照在她眼睛里那一層覆上的淚膜上，好似是點燃的兩盞小橘燈。

    “其實你早就知道，我們成不了，是么？”

    “事在人為，”蕭禹庭說，“不太容易，但可行?！?/br>
    于佳薇上了蕭禹庭的車，她偏頭最后看了一眼車窗外那一片被路燈燈光籠罩的民政局門口的區域，“開車吧?！?/br>
    蕭禹庭帶著于佳薇去一家煲湯館吃飯。

    于佳薇一整天沒吃什么東西，卻也沒什么胃口。

    蕭禹庭全程也都沒安慰和規勸她什么，也就靜靜地陪著她，等到吃過飯，也不急著催促她，就叫助理把文件拿給他批。

    助理手里捧著蕭禹庭的紅章。

    蕭禹庭擺了擺手，“你先出去吧?！?/br>
    紅章放在右手側，蕭禹庭簽完字，再蓋章。

    于佳薇看著蕭禹庭簽字的姿勢，就驀地想起來白天陳東鐸在那結婚登記表上的簽字。

    她忽然開口問：“蕭大少，我能問問你為什么不結婚么？”

    “沒有想結婚的人?！笔捰硗⑽募幷旁谝贿?。

    “就這樣簡單？你不會迫于家里的壓力，或者是別人異樣的眼光？”

    “能對我的人生有掌控權的，就只有我自己一個人，旁人都無法插手，”蕭禹庭看著于佳薇的目光，“不過你除外?！?/br>
    于佳薇愣了一愣。

    “我的戶口本一直放在我自己身上，”蕭禹庭說，“如果你想要有這樣一道保障，我可以和你去領證，現在就可以?！?/br>
    于佳薇震驚的瞪大了眼睛，“我沒想……不是，你不是剛說……”

    “我也說了，你除外?！?/br>
    “為什么我除外？”于佳薇本一直以為，蕭禹庭是因為陳東鐸的關系才會這樣照顧她的，那現在完全就沒必要了。

    蕭禹庭手機響了起來。

    他拿起手機，朝著包廂的露臺上走去，接電話。

    于佳薇抿了抿唇，看著蕭禹庭的背影。

    她意識到自己問多了。

    她現在應該是很可憐吧。

    蕭禹庭也只是可憐她，僅此而已。

    等到蕭禹庭接過電話從露臺走進來，于佳薇已經不在包廂內了。

    于佳薇結了賬，先走了。

    蕭禹庭想了想，沒有聯系于佳薇，倒是給陳東鐸打了個電話。

    陳東鐸當時沒接。

    等到蕭禹庭開車回到蕭家大宅后，他的電話才又回過來。

    蕭禹庭把手中的車鑰匙丟在桌上，微瞇起了眼眸，冷聲道。

    “陳五，做量力而為的事，沒有萬全把握，你就別再去招惹她，我現在還是這句話，趁她還沒有非你不可?！?/br>
    陳東鐸嗓音沙?。骸暗摇撬豢??！?/br>
    ……

    于佳薇回了晨曦小區，將戶口本重新放進了馮瑞芳的抽屜里。

    她站在空蕩蕩的房子里，似乎可以看到，昨夜踏著深重的夜色來取戶口本的男人，也是站在這柜子前，拉開了抽屜。

    現在這戶口本物歸原處，卻換了人。

    第235章 陪

    于佳薇趁著夜色，又去了醫院。

    就算是馮瑞芳躺在床上不能開口，能有人陪著，也很好。

    興許是因為空等了一天，那歡喜和緊張，有一個漸漸冷卻的過程，到現在，于佳薇的心臟也沒什么密實的抽痛了，只剩下了無邊沿的麻木感。

    只是眼睛依然酸脹的過分。

    她趴在床邊，很快就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夢。

    夢里的于佳薇，還是一個小小的團子，穿著厚厚的棉襖，在雪地里奔跑著，撲通摔倒在地上，再爬起來。

    她哭的很痛，馮瑞芳跑過來，把于佳薇護在懷中。

    “哭什么?！?/br>
    小佳薇撲在馮瑞芳的懷中，“小哥哥走了，他都沒跟我告別?！?/br>
    馮瑞芳拍著她的背，“他有別的事吧?！?/br>
    “可他保證過的，說會陪著我，我們還要一塊兒去縣城讀書呢?！毙〖艳笨薜纳蠚獠唤酉職?。

    馮瑞芳捧著她一張凍的紅撲撲的臉，“佳薇，人這輩子啊，會遇見很多人的，有時候那就是個路人，只會陪你一陣子，可你的路還是要自己走啊?！?/br>
    小佳薇抽噎了兩聲。

    那個時候她不明白馮瑞芳的話。

    可現在她明白了。

    該是她的，別人替不了她。

    不該是她的，她也永遠得不到。

    于佳薇被手機鈴聲驚醒的時候，還有十幾秒鐘的怔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