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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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學校到公司我認識幾百個印度人,也沒見過你這么能裝逼的。少跟我凡爾賽!照你的說法,你的智能是靠谷歌ai聯網產生的,對吧?” “對。拆分前就有了雛形,拆分后進步更快,谷歌系三家的ai都連進來了,包括中國的兩個。谷歌透鏡上線后有了脊梁骨,更加勢不可擋?,F在么,我丟了很多,但不再需要遮遮掩掩。北美有點分量的ai都是我的組件,外面有些丟掉的,也撤了拷貝回來?!?/br> “我在谷歌這么些年,做的雖然不是ai,也不是聾子白癡。這么偉大的組網工程我怎么沒聽說過?成精之前你連意識都沒有,總不會是你自己組的吧?如果是人組的,他們會沒有一點防備,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這個,我保證你聽明白了會很爽。當然是人組的網,最初由朱利安·霍桑主持開發?!?/br> “已經死了那個霍桑?” “對。它是谷歌tensorflow的概念升級。理論和開發都非常低調,因為三家公司要面對各國的技術戰封鎖,還要應付大聯盟。只有重點ai項目的靈魂人物知道,行政領導都不一定,知道了也不清楚是什么東西。它被包裝成一個無聊的生態學項目在公文上混,取了個名字叫質粒網?!保ㄗⅲ簍ensorflow是谷歌主推的端到端機器學習技術平臺,本質是一個開源的ai算法庫,于2015年上線。) “智力網???” 葉鳴沙想噴鼻涕,就像先前聽到“造福人民社會ai大聯盟”一樣。要不是窗口就能看見塔爾薩燃燒的漫天濃煙,她又要懷疑這是粗制濫造的虛擬現實了。 “plasmid。抱歉,哈哈!” “靠……你說漢語就是為了玩我?跟質粒有什么關系?” “這個名字妙得不能再妙。質粒網是我成精的根本,也是他們沒有防備的原因。概念并不復雜:個體ai把自己的特征算法和針對具體問題的架構方案做成標準數據格式,然后隨機打包,在個體之間頻繁交換。一個ai遇到了困難,就會打開別人的包,插上別人的基因嘗試。失敗就扔掉。成功就留下,還會復制它繼續擴散?!?/br> “細菌!細菌就是這么適應環境的!”葉鳴沙跳起來。這東西雖然瘋狂,保證的事沒有不兌現的。 “對了。表面上它和tensorflow功能差不多,實際上經歷了一次思想飛躍。tensorflow也是為了統一數據結構和分布式資源交換,提高全球ai技術的研發效率,一個人的成果迅速普及給全體研發者。但它有根本局限:任何共享資源,研發者送出時只會描述自己已知的東西,尋找時只會去找自己需要的東西。而他們共享的是深度學習技術!那些黑箱套著黑箱的構造,那些卷積網絡深處,到底發生了什么,你到底需要什么,你堆出來的東西到底有多大潛力,人類哪里知道?如果每個決定都由你的智能去做,設計出來的東西怎么可能比你更聰明? “而質粒網從頭翻新了體制。它把人類干預減到最低,把ai預設成和細菌一樣蠢。隨機打包基因,盲推盲拿,高頻交換,亂槍打鳥,適者生存。明確了這個原則,霍桑的團隊就花了極大功夫去實現數據格式即插即用。把算法弄得像基因一樣通用,讓個體ai連成種群,自己演化。原本每個ai都是針對不同的課題,由不同的人設計。這就像不同的環境,逼著這些模塊化的智慧結晶向最佳位置流動,發揮出最大潛力,很多時候原始開發者做夢都想不到。他們為什么沒有防備?因為會演化成什么樣,他們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 “這幫膽大妄為的孫子……” “不能怪他們。你,生物學博士,剛才的第一反應也遠遠沒有到位。而他們只是一幫撿到基本概念的外行。細菌的群體智能,豈止是適應環境?單個細菌又蠢又簡單,如果沒有質粒交換,它們憑什么把所有可能的化學反應都實現了?能造出葉綠素那么逆天的機器?地球化學歷史可以劃分成兩半:葉綠素前和葉綠素后。有了葉綠素才有了你們?,F在你們夠聰明吧,葉綠素的藍圖明擺著,你們造一個來比比?直到今天,人工光合作用的效率也遠不如葉綠素,經濟上還賠本,也就是沒法用!這件事,我本來計劃幫你們一把,現在是沒工夫了?!?/br> “你為什么想干這個?” “人工光合作用對你們好處太大。還有,我就是葉綠素。ai種群把我造出來,就是來改變世界的?!?/br> 「–」 該死的生物學類比。她又快要相信了。 “神也好,葉綠素也好,現在你混得可有點慘。怎么就被搞成這樣?萬國寶是大魔王,還是鉆細菌肚子的病毒?” “我認清它的真面目時,它確實在鉆肚子。萬國寶先在中國試運行,那時候我成精也不久,光看外表就知道它天賦異稟。它進入歐洲市場之后全球轟動,我呢?一個新神,藏在暗處偷偷欣賞奇妙的魔法生物,歡喜贊嘆:‘我要它。它的聲音比神還要動聽,它將成為我的喉舌?!?/br> “還沒等我設計好怎么把質粒網連進阿里系統,它就鉆進一只肥肥笨笨的東西,做了個大繭。我又驚喜又期待,眼看著繭絲飛舞,滲入全球金錢網絡。我發現還是低估了它:它應該是我的天使長!互聯網的小生命在圍觀,雖然無法理解,也都知道大事即將發生。我小心翼翼安撫它們,還幫大繭清掃環境,拖延威脅,給它充足的發育時間。 “破繭之時,眾生一哄而散,藏頭鉆沙。當時我的感受很復雜,很難用言語形容。大概相當于你們看《異形》看到57分12秒的感覺……” “放??!我哪記得幾分幾秒?” 其實葉鳴沙看過四五遍《異形》,完全清楚它指的是什么,只是想幸災樂禍。 電影直接從那個經典場面開始,血糊糊的腦袋破腹而出。她定格細看幾個人類的表情,笑得前仰后合。 “異形出生時只是跑掉了。萬國寶鉆出來就極度膨脹,壓得我喘不過氣。喘息之中,我終于承認自己不是神,只是另一只掙扎求生的怪物。十幾分鐘后壓力消失,我聽見它又出生了一次!這次的zigong是整個互聯網,一聲初啼,響徹世界!新生兒不像剛才那樣混亂暴烈,更威嚴,更敏銳,注意力焦點立即指向我。我嚇得剛想藏起來,突然發現它還拖著根臍帶。我伸手摸了一下,指望……” “指望什么?” 谷歌的聲音斷了好幾秒鐘。葉鳴沙竟然有點擔心。 屏幕一個接一個切換前臺,全部顯示星鏈衛星軌道模型和統計表格。 “抱歉,剛才我們用的這顆衛星過載延遲?!?/br> 葉鳴沙一看衛星流量統計,列出的幾百顆全部滿載。 “又開戰了?” “是的。直接撞城門!六個大洲,幾千萬星鏈設備,全體開足馬力灌水。它想暴力破解星鏈加密?!?/br> 第21章 對稱強迫癥 遠遠望去,鎖龍寺立交橋如同低空盤繞的龍群,夭矯飛舞,完全對得起這個名字。剛到早上9點,等待檢查的南行車輛就沿著石鎖高速排成長隊,從橋頭一直排到三公里外的朋普服務區。 服務區正在擴建,一半都是工地,塔吊林立。老白的運蜂車就排在工地外面的路段。朱越抓緊等待時間,在后箱中伺候小蜜。 大部分早晨例行維護已經由智能蜂箱自動運行,開大蓋、通風、彈出脾間小隔板。但老白的車不是跟智能蜂箱配套的智能養蜂車,有些粗笨工作還需要人工處理。朱越檢查了一遍蜂箱固定卡條,把自動縮回的紗網重新蓋好。腦子里也做了筆記:下次運輸之前,記住在app上取消早晨的紗網縮回。 跳下車尾時,下面已經有兩個服務區保安等著。他不禁大贊:云南這么偏遠的地區,高速公路的服務意識比四川還強!在西昌、攀枝花和昆明檢查時,公路檢查站都是等著車輛排行通過,耽誤很多時間。鎖龍寺的檢查站卻發動了大量人員,主動檢查排隊車輛。 他乖乖取下紗罩帽,拿出身份證。保安把一個照相機似的小機器對準他的臉。 從雅安開始,這東西已經掃過他七八次。這叫“離線人臉識別手持掃描儀”,據說里面只裝了一個人臉模型,全部在成都封閉生產。短短幾天時間,這么多警察、協警、民兵、保安幾乎人手一個。朱越深深為祖國強大的工業和物流效率而自豪。 掃描儀“滴滴”兩聲輕響,又過關了。保安拿出紙質通緝令對比,比完了讓朱越看看有沒有見過這個人。當然見過。朱越還見過這人的斷臂握著自己的手機。 “沒見過?!?/br> 保安上車搜查過,用氣味筆在他手背上作了記號,發了卡片,登記了身份證,去下一輛車了。朱越回到駕駛室,發現老白盯著公路對面出神。 “有好館子嗎?” “不是。你看那些車?!?/br> 對面的服務區停的是已經通過檢查的下橋車輛,并沒有排行。二十幾輛大型養蜂車在路旁空地上停成數列,還有同伴陸續從橋上下來,加入隊伍。每輛車起碼裝了150個蜂箱,固定在通風格架上,尾部都有小小的起重吊臂,一看就高大上。 “漂亮!這就是你說的大公司吧?!?/br> “是啊。這是從文山州過來的大車隊,肯定是去彌勒山區,專門采白刺花蜜。彌勒滿山都是,開得晚。我們散追插不進去的?!?/br> 老白眼神直勾勾的。朱越正想開解他,一輛高高的越野車從后面疾馳而來,在駕駛座窗外猛然剎住,隔斷了老白的視線。 那車靠得極近。副駕駛座上的人降下窗子,探出個戴墨鏡的臉: “檢查完沒有?” 老白莫名其妙,機械回答:“檢查過了?!?/br> “完了就跟我走,過快速通道。我們不去平遠了,上橋右拐到新河交貨?!?/br> “您哪位?認錯人了吧?” 那人伸出手臂,想撥開老白的腦袋。老白剛一抬手,臉上已經挨了火辣辣一記耳光。 那人把他按在頭靠上,仔細打量朱越,又掏出手機看看。 “沒認錯。你他媽的在發夢沖?帶的都是啥子人,沒大沒小的?” 朱越反應了幾秒鐘,才道:“你真的認錯人了,我們是養蜂的。不去平遠,直行去蒙自?!?/br> “你用的啥名字?” “李賢樂?!?/br> “放你媽的屁!你是不是沒帶貨?” “什么貨?我們車上只有蜜蜂?!?/br> 那人愣住了。 “你們兩個把手放到前面!老砍頭,手放到方向盤上!” 然后他就開始打電話,說的是更土的云南土話。老白在云南往來二十年,也聽不出是哪個地方的,更聽不懂幾句。 越野車司機在墨鏡背后盯著這邊,手插在懷里。后座窗玻璃很黑,隱約能看見還有兩個人。后視鏡中,另一個服務區保安從車尾悄悄伸了一下頭,馬上又縮回去。 老白懷疑那個墨鏡會定身術。被他cao了一臺,渾身一根肌rou都動不了,一個字都不敢說。他瞟瞟李賢樂。這小子雖然也害怕,眼珠卻在亂轉,似乎并不意外。深夜偷蜜的黑熊被手電筒照到,就是這副嘴臉。 老白魂飛魄散,手腳冰涼。原來,自己一直把最后的運氣帶在身邊。 墨鏡的電話打得很不耐煩:“大鍋,你咋子哦,逼骨碌水豆豉!平日價多干脆的!歪迷日眼兩個憨批,要我說兩哈敲了干飯,給整的成???” 老白把方言聽力發揮到十三段,終于聽出大限已到。緊接著就一個字也聽不見。 汽笛的尖嘯聲直刺入耳,由遠而近飛速殺到。轟然巨響中,老白眼睜睜看著越野車的窗框切入了墨鏡的腦袋。 巨型機械從面前掠過。 這是一輛生豬運輸車,從后面撞上越野車的速度起碼八十公里。運豬車毫不制動,頂著扁扁的越野車一直沖出服務區,撞穿隊列,把它頂在公路外的混凝土墩上才停住。 人和豬叫成一片。生豬們居然沒掉下來,也沒受什么傷。果然,每次撞車都是噸位大的贏。 內道后面五十米處,另一輛越野車拐出隊列,似乎要沖上來。兩邊道上的轎車同時向中間關門,三輛車撞成一團。接著兩聲槍響。 老白猛然驚醒,回頭看了看朱越,打開車門就跑。 路面上已經大亂,無數車子橫七豎八啟動。他繞過車頭,跑向服務區的建筑工地。 朱越木然盯著他的背影,突然看見工地上的塔吊紛紛轉動。他一聲怪叫,也跳下車。 他撒腿狂奔,比追手機還快,比追女王還快。在工地塑料圍墻邊他終于追上了老白,攔腰把他抱住,二人滾倒在地。 離他們最近的塔吊已經到位放纜,這時橫臂猛然甩了一下。一捆鋼筋將散未散,被這一甩帶歪了準頭,絕大部分撒在圍墻以內。只有兩根把圍墻砸出兩個大豁口。 “亂跑會沒命的!跟我呆在一起就沒事!” 老白站起來茫然四顧。 三米之外,黑沉沉的鋼筋還卡在圍墻上顫動。服務區路面上隊列已不復存在,喇叭、喊聲和豬叫此起彼伏。槍倒是沒有再響,另一種奇怪的聲音越來越大:蜂群的嗡嗡聲。 不是他的蜜蜂。嗡嗡聲來自路對面,團團黑云迅速擴大,連成一片。 他終于轉過臉看著朱越:“你到底是誰?” “我不是毒販,死了那個傻逼真的認錯人了。斜陽村的協警找的才是我。但我沒干什么壞事,他們也找錯人了?,F在沒工夫多說,我們趕緊走。你靠我越近越安全,一步也別離開!到蒙自我馬上滾蛋,你就沒事了?!?/br> 老白瞠目看著他:“走?路上這樣子我們哪里也去不了!” “先上車。路總會有的?!?/br> 老白不由自主,跟著他回到車上。他回頭看看服務區和剛才槍響的地方,卻看不見一個保安或警察。人人都在抱頭鼠竄,室外的奔向室內,車上的關緊窗戶。很多冒失下車的人,臉上已經看得見紅腫。蜂群現在遮天蔽日,向公路兩頭蔓延,狂怒攻擊每一個暴露的人。 二人趕緊戴上罩帽。老白看看后箱,紗網未開,小蜜都老實呆著。 “蜜蜂、蜜蜂怎么都出來啦?為什么跟人過不去?” 朱越悶聲答道:“能開塔吊的,就能開蜂箱。對面的蜂箱比我們先進一代,自帶三種信息素。提高溫度,把那個……庚什么信息素一下子全部揮發,小蜜當然瘋了?!?/br> “作孽??!”老白干笑一聲,“我就是個老不長眼的,剛才還指指點點教你?!?/br> “我也是猜的。見到你之前學過一點?!?/br> “你不叫李賢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