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嗯,記得和陳叔說,他會安排人提前申請航線?!?/br> “哪有那么麻煩?!比罾鎻澠鸫浇?,“我就坐傍晚那趟航班回去?!?/br> 視線相接,連阮梨也感覺到了不一樣。 有點舍不得,或許不是有點。 霍硯舟微頓片刻,從西裝口袋里摸出一張卡。 無限額的黑卡。 “這個,你拿著?!?/br> 阮梨連忙搖頭,“說好的,我自己攢錢?!?/br> 霍硯舟捉住她的手,將卡片放在阮梨的掌心。 “我的生日禮物當然要你自己攢錢買,這個拿著,是我給太太的?!?/br> 阮梨微怔,有點陷在霍硯舟溫沉的“太太”兩個字里。 不同于叫她“笙笙”時的寵溺,這樣帶有身份性質的稱呼,讓阮梨對這樁婚姻生出一種類似天長地久的聯想。 像是擔心她依然不肯收,霍硯舟又道:“那——你送我一張卡片,我也送你一張,這樣好不好?” 阮梨彎起笑,為了讓她收下這張卡,他還真是什么理由都能編得出來。 她送他的卡片,就是那張領帶附贈的禮品卡么。 “那我再送你一張呢?”阮梨烏軟的眸子里浮起狡黠,“你再送我一張無限額嗎?” 那她豈不是賺翻了? 隔著薄薄的金邊鏡片,霍硯舟眼底凝著笑,言語卻有弦外之意。 “那你可以先送一張試試看?!?/br> 阮梨:“……?” * 周五這天,阮梨搭乘傍晚的飛機回京北,臨走的時候將那個鉆石娃娃連帶著她們的“紙片人老公”一起帶走。 阮興國和程雅芝幾天前已經回國,阮梨今晚回家住,阮興國親自開車來接她。 上了車,對于阮梨外派蘇市的事阮興國也有些抱怨,“你這孩子,外派這么久的事也不和家里說一聲,這次要不是硯舟說起,我和你mama到現在還被蒙在鼓里呢?!?/br> 阮梨坐在副駕駛上扭過頭,委屈巴巴看阮興國,“你和霍硯舟都有小秘密了,我已經不是你最貼心的小棉襖了?!?/br> 阮興國:“……” “還有mama,她居然都不來接我?!?/br> “……”阮興國呵呵笑出聲,又忍不住為妻子喊冤,“霍家明天登門,你mama要忙的事情太多,我出門的時候她都還在和劉嫂對明天的酒水單?!?/br> 這是兩家前幾天約好的時間,霍靖誠和明婉珍將為霍硯舟親自登門,向阮家求娶阮梨。明日之后,整個京北都會知道,霍阮兩家的這樁婚事是霍家求來的,阮梨要嫁的是霍家如今的話事人霍硯舟。 此前種種,皆是傳聞,子虛烏有。 阮梨這才真正地有了一種要結婚嫁人的感覺。 不是她和霍硯舟簡單地去領一個結婚證,而是他們的父母,他們身邊的親人朋友,他們所有的社會關系都將知曉。 從今往后,他們將以“夫妻”這樣的關系出現在所有人面前,擁有了法律和社會兩個層面的屬性。 阮梨回到家的時候,程雅芝還沒從明日繁雜的事務中脫身。阮梨笑著在她身邊坐下,看程雅芝又一遍翻看著翻看起明日的宴請菜單,一邊吃草莓一邊道:“您都核對了三遍了?!?/br> “三遍哪里夠?!背萄胖ハ袷欠噶藦娖劝Y,事無巨細,全部都要親力親為。 “不就是兩家人一起吃個飯么?!比罾嫱焐铣萄胖サ氖直?,“從我進門到現在,您就只跟我說了三句話?!?/br> 第一句:回來啦。 第二句:劉嫂煮了你愛吃的菜。 第三句:mama還忙,你自己洗手去吃。 聽阮梨這樣又撒嬌又抱怨,程雅芝終于放下手中的單子,“你這孩子,mama這么辛苦是為了誰?” 阮梨不說話,只是彎著笑,枕在程雅芝的頸邊,像小時候很多次一樣,和程雅芝撒嬌。 程雅芝心間忽然涌上柔軟,這一次,她的笙笙真的要嫁人了。 不同于當初霍廷年和馮鶯登門時的諸事從簡,也不同于霍硯舟那日來時的震驚訝異。這一次,所有事都真真實實擺在了阮家面前,仿若開弓沒有回頭箭。 程雅芝輕撫著阮梨的手背,“你一聲不吭跑到蘇市去了,你都不知道這兩家商議結親有多少要準備cao持的,光是霍家明天要送來的那些東西,我都得一一提前安排好歸處?!?/br> “東西?什么東西?” “硯舟沒有跟你說嗎?” 阮梨搖頭。 程雅芝想起前不久接到的明婉珍的那通電話。 明婉珍:“我想同阮太太商議一下,禮單上的一應物品是全部送到家里,還是部分直接辦理托管?!?/br> 程雅芝到現在想起還有些失神,阮梨推了推她,“到底什么東西?” 程雅芝:“聘禮的單子在我房間里,等下你自己去看,一大部分送到家里著實麻煩,還有一些房產、股票什么的,等你結束外派回來,我再找個時間都轉在你的名下?!?/br> 雖然沒見到實物,但只是聽著阮梨就覺得離譜,“這么多嗎?” “是很多,但我的笙笙受得起?!背萄胖ヌ置畠旱陌l頂,她從來不是個貪慕虛榮的人,但霍家如今擺出的態度,讓程雅芝很安心,沒有哪個母親不愿意自己的女兒被看重,被珍視。 “笙笙,mama這次很放心?!?/br> * 翌日,天朗氣清,碧空湛湛,是個春和景明的好日子。 上午十點半,一輛加長版邁巴赫緩緩駛出江南里,熟悉的00006京牌,整個京北權貴圈都認識的車,屬于霍家上一任話事人霍靖誠。 霍靖誠這些年深居簡出,霍硯舟行事低調,才讓這輛載過諸多政要貴賓的車子在庫里吃了多年的灰。 通身漆黑的車身匯入京北最繁華的街道,于春夏之交的暖陽下泛起流光,它那樣吸睛奪目,引得路人頻頻回頭,一如它今天承載著的重要使命。 加長版邁巴赫之后,八輛黑色轎車尾隨,宛如一個龐大車隊,沿著京北的中軸線,一路浩浩蕩蕩駛過。 有網友將照片傳到網上,不多時便被聞訊而來的各路媒體轉載。圈外人看熱鬧,圈內人看門道,大家已經私下里紛紛開始猜測霍家突然這樣大的陣仗是要做什么。 不多時,就有消息在權貴圈里傳開,京00006停在了阮家。 與此同時,一路跟隨京00006的記者在霍靖誠下車的那一瞬蜂擁而上。他們被保鏢攔住,但依然有人拼命向霍靖誠大聲道:“霍先生,能透露一下您此行的目的嗎?” 霍靖誠一身深色中山裝,頭發銀白,清矍老眼中淀著歲月的沉靜。明婉珍站在他身邊,一襲棠紫色旗袍,低調華貴。 后面的轎車陸續有人下來,都是熟悉的面孔。 霍家長女一家,二公子霍廷年和妻子馮鶯,常年在歐洲的次女霍臻,霍家老四和太太。 再往后的車里,下來一個同霍硯舟眉眼相似的短發女生,儼然就是霍硯舟一母同胞的meimei霍靜,霍靜身邊還跟著個年輕的小姑娘,瞧著倒是有些眼生。 而從最后一輛車子里下來的是個同樣年輕的男人,西裝革履,眉目清俊深朗,有記者認出他,正是之前同阮家傳出婚約的長孫霍明朗。 霍靖誠沖保鏢抬手示意,不許對記者動粗,他和明婉珍走上前,嘈嘈雜雜的聲音,無一不是在追問今日霍家為何來此。 霍靖誠停下腳步,眼底納著慈和,“多謝記者朋友們的關心,霍某今日前來,是為幼子向阮家求親?!?/br> 非常傳統且謙恭的回答,也是霍靖誠在媒體面前一貫的風格。 眾人訝異,有人敏感地捕捉到“幼子”二字,又看到同行的明婉珍,“是霍硯舟霍總?” 霍靖誠卻朗笑,“屆時婚禮,還請大家賞光,來喝杯喜酒?!?/br> 話落,霍靖誠不再停留,攜著明婉珍往阮家別墅走去。 跟了一路的記者這才反應過來,霍家要同阮家聯姻的人竟然是霍硯舟! 不,不是聯姻,是求娶。 恰逢霍明朗經過,有知道這其中隱情的記者連忙追問,“霍公子,之前一直有傳言是您和阮氏千金聯姻,怎么……” “沒有的事?!被裘骼释O履_步,單手抄兜,端得是倜儻風流,“之前是謠傳,我和阮小姐只是同學和朋友,要和阮家議親的人一直是我六叔?!?/br> 這是霍靖誠的要求。 今天這一趟,霍家的人必須都要到齊,關于霍明朗和阮梨的過去必須統一說辭。 當著這么多記者和鏡頭,霍明朗拼盡全力將情緒掩飾好,仿佛就和他說的那樣,他和阮梨只是同學,只是朋友。 沒人知道,這每一個字說出口,都像是有一把鈍鈍的刀子在心口的位置上一下下地戳。 今天這些話說出去,他和阮梨就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了,包括他們過去十幾年一起長大的情分,也被他親手一并抹殺。 霍明朗想到昨晚在霍靖誠的書房,他原本是拒絕今天來阮家的,可爺爺卻說:“如果今天,你和你六叔易地而處,你六叔絕對不會求到我這里。不管心里如何煎熬和折磨,他一定會出現在阮家,風風光光,堂堂正正,讓旁人挑不出一丁點的毛??!落不下半句話柄!” 霍明朗想起小的時候,他不止一次和霍硯舟發生摩擦,甚至故意弄壞霍硯舟最心愛的飛機模型,只為了激怒他。 可每一次,爺爺都是站在他這一邊,被罰的一定是六叔。 他一度沾沾自喜,認為他才是爺爺最疼愛最看重的后輩。 昨晚,是爺爺第一次將他和六叔放在一處比較。 從前為什么不比較呢? 可那一刻,霍明朗無比清晰地認識到,爺爺之所以縱容他,是因為從未對他寄予過希望。 不比較,是因為無從可比,他根本不配與霍硯舟相比。 那種深深的挫敗感像是在霍明朗心中扎了根,讓他開始懷疑這過去二十幾年的人生,是否都是鏡花水月。 霍明朗走過嘈雜的人群,踏進阮家別墅的鐵柵門,曾幾何時,他不止一次走進過這扇大門。 但今天,應該是最后一次了。 唇角扯出個笑,霍明朗抬眼,初夏的陽光落在他深朗的眼底,卻蘊不起溫度。 他看到穿著白色裙子的女孩子走出來,長發如綢,巧笑嫣然,美得像是童話里的公主。 她追在他身后很多年。 可最后,他把她弄丟了。 阮梨跟著阮興國和程雅芝迎出來的時候,著實被眼前的陣仗嚇了一跳。她知道霍靖誠和明婉珍會來,也知道霍家還有其他人會來,卻沒想到會是這么一大家子,整整齊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