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阮梨吸了一口甜軟的奶茶,故意問道,“你開車過來的嗎?等下怎么回去?要不要幫你叫車?” “笙笙?!?/br> “嗯?!?/br> “真的,不回去嗎?” 阮梨低下眼,用帆布鞋底磨著腳下的地磚,“有個人今天才告訴我,做錯事,就要接受懲罰?!?/br> “那要罰多久?”霍硯舟輕聲問。 阮梨也不知道,甚至今晚不回去的原因也只是想要和孫媛待在一起,并不是因為生氣。孫圈圈這段時間好辛苦,肯定也有很多事想和她吐槽,她想要陪孫媛。 “霍硯舟,我等了你十九天?!?/br>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但霍硯舟卻聽懂了。 時光里的小阮梨一定很難過。 “阮笙笙?!?/br> 阮梨抬眼,霍硯舟微微傾身,原本落在她發頂的吻就這樣輕輕擦過額角。 “對不起?!?/br> 為今天的霍硯舟向你道歉。 也替舊時光里的那個少年說一聲對不起。 阮梨微怔,只覺得這樣的春夜,風也溫柔,人也溫柔。 “你……你說話不算話?!?/br> “嗯?!?/br> “說……好的,不許動手動腳?!?/br> 可卻趁她不備,親了她。 霍硯舟垂眼,深雋眼底凝著薄薄的笑,“嗯,沒有動手動腳?!?/br> 阮梨:“……?” 第048章 翌日, 周一。 陶瓷器修復的單元從今天起正式開拍,像是某種緣分,這一次拍攝的文物恰巧也是一件青溪瓷, 和阮梨第一次獨立完整修復的文物出土于同一個區域。 前期的清洗和試拼編排已經零零散散拍了許多素材, 從這周開始, 就進入到了極為關鍵的粘接階段。 可今天去博物院的路似乎格外堵,原本從軟件園過去的車程就比較長, 阮梨特意提早半小時出門, 還是堵在了水泄不通的二環路口。 她降下車窗, 聽見旁邊的出租車司機在和同行聊前方的路況。 “車禍?我就說嘛, 平時也沒見賭成這樣啊?!?/br> “一女的當街攔了輛蘭博基尼?” “草啊?!?/br> 阮梨也看到了路況提醒,打算在下一個路口轉彎, 將車子放在就近的停車場, 然后搭地鐵去上班。 地鐵口還在前方兩百米處, 阮梨停好車走過去的時候周圍圍了好多人, 嘈嘈雜雜, 議論聲鼎沸。 “叫救護車了沒?” “不知道啊?!?/br> “怎么不動彈了呢?!?/br> “趕緊打120啊?!?/br> …… 阮梨下意識看過去,看到了停在路邊的明黃色超跑, 很眼熟的車牌,定睛再看車里的人, 竟然真的就是薛遠。 剛剛那個出租車司機說什么? 一個女的當街攔了輛蘭博基尼。 阮梨驀地撥開人群, 果不其然, 看到了倒在車前的趙筱楠,她臉色慘白, 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你怎么了?”阮梨連忙蹲下身想去扶趙筱楠, 卻看到了她白褲子下的一片血跡。 幾乎是出于一種本能,阮梨抓著包包就砸在了薛遠的車頭。 薛遠看到是她, 急急忙忙下車,“阮……阮老師,不是,霍太太,你……” “趕緊叫救護車!” 阮梨大聲道,薛遠卻一臉懵逼,“什么車?不是,這女的她故意往我車上……” “她出了這么多血,你沒看到嘛!” 薛遠這才注意到趙筱楠的身下,已經漸漸滲出一灘血。他臉色一白,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為自己辯駁,“不是,我可沒撞她啊,我連根汗毛都……” “叫救護車!” 人群里有人應道,已經打了120,救護車馬上就到。 躺在地上的趙筱楠在聽到薛遠的話后臉色更白,幾近奄奄一息,阮梨不敢動她,只輕聲道,“你堅持一下,救護車馬上就到?!?/br> 阮梨多少聽說過一點趙筱楠的情況,和同寢室的同學關系一般,在京北只有薛遠這一個男朋友。 幾乎沒有猶豫,阮梨直接打電話給蔣仲良,請了上午的假,隨即跟著上了前來的救護車。 在車里,阮梨問趙筱楠她學校輔導員的電話,出了這樣的事,她必須第一時間通知學校。 趙筱楠卻搖頭,白著一張臉懇求道:“不要……不要告訴導員,不要……阮老師,我求求你……” 到了醫院,出了檢查結果,阮梨才知道趙筱楠堅持不肯讓她給學校打電話的原因。 孕11周,因撞擊造成流產。 阮梨去看趙筱楠的時候,她剛剛結束術后觀察,被推進病房休息。她整個人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好,臉色蒼白不說,眼睛也空洞無神,纖白的手落在小腹上,似是還沒有從這場變故中回過神。 “你在京北還有其他朋友嗎?”阮梨問。 趙筱楠搖搖頭,又下意識地看向阮梨身后。 “你別看了,薛遠交了手術的錢就走了?!比罾孀呱锨?,清晰地看到了趙筱楠眼角的淚痕。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蠢,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妄想著他會回心轉意?!壁w筱楠摸著空蕩蕩的小腹,“我以為有了孩子就能綁住他的,可沒想到……他連孩子都不要?!?/br> 阮梨不知道該怎么安慰趙筱楠,聽她說這樣的話只覺得太天真。聽說薛貴年此人嫌貧愛富,而薛遠又是薛家的獨子,趙筱楠想要嫁進薛家,幾乎沒有可能性。更何況薛遠顯然只是和她逢場作戲,從來沒有以結婚為目的去交往。 察覺到阮梨看她的神情,趙筱楠唇角扯出個笑,“你以為我不知道薛遠是什么樣的人嗎?我從來也沒想過要嫁給他,但如果我有一個孩子……” “有一個孩子又能怎么樣呢?”阮梨打斷了趙筱楠的話,“就這樣被他養著?等他高興的時候哄著你,不高興的時候就撇開你?那他以后結了婚呢,你預備給他當情.婦?讓你的孩子成為私生子?趙筱楠,離開薛遠,你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嗎?” 趙筱楠有一瞬的茫然,旋即搖搖頭,“你不懂,阮梨,我和你不一樣?!?/br> 她的思緒像是飄遠,只喃喃道:“你出身在富裕的家庭,你爸媽都很愛你??晌夷?,我爸是個賭鬼,把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拿去賭了,我mama在我念高中的時候就過世了……我本來是要被送到隔壁村跟人結婚的,那男的是個瘸子,給了我爸三萬塊錢的彩禮……是我奶奶幫我逃出來的?!?/br> “我努力讀書,拼命學習,我以為只要我肯吃苦夠努力,我就能過我想要的生活??芍钡轿襾砹司┍?,我才知道,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有多大,這些差距,從一出生就已經注定了,我就算追趕一輩子,都填補不了?!?/br> “我拿著學校每個學期微薄的助學金,我的室友一個月可以換兩個新手機。我一頓飯只花兩塊錢,他們一晚上喝酒就要幾萬。我沒日沒夜地學習,每門功課都是全系的第一名,她們還是在背后叫我鄉巴佬……” 直到遇見了薛遠——后面發生的故事阮梨已經可以猜測七八分。 “薛遠雖然是個爛人,可他舍得在我身上花錢,他給我買最貴的包包,送我限量版的首飾,帶我去我永遠都進不去的地方?!壁w筱楠說完這些,看向阮梨,眼底盛著輕盈的淚光,“那是我可能努力一輩子,都過不上的生活?!?/br> 阮梨很想反問——所以呢,你的人生就是一個昂貴的包包?一條限流版的手鏈?或者一場奢華的酒會? 但她知道,成長的環境不同,她其實很難真的去共情趙筱楠,但有一個道理是共通的——當你全部依附于另外一個人的時候,你就要做好隨時被拋棄的準備。 因為對你而言,他是不可或缺。 對他而言,你是可有可無。 阮梨壓下心里的這些話,只溫淡道:“坦白講,我其實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你,或許我說多了只會讓你覺得我清高不諳世事,根本不理解你的苦痛和掙扎。但是趙筱楠,如果我沒有記錯,你當初是以你們縣的第一名考到京北師范的,這三年,你也一直都是你們專業的第一名?!?/br> 這是趙筱楠在辦實習的時候,阮梨無意間在蔣仲良那里看到的。 趙筱楠卻有些恍惚,似是已經快要將這些事情忘掉。 “你原本就很優秀,即便沒了薛遠,你也可以靠自己生活得很好,為什么一定要在你二十歲的時候,就把生活的全部希望寄托在另外一個人身上呢?” 阮梨言盡于此,趙筱楠是否能想得通她無法左右。 “薛遠交了足夠的押金,這兩天你就先在醫院休息,我會請護工照顧你的日常和三餐?!比罾嫖㈩D,“這樣的手術對女孩子的身體傷害很大,你——照顧好自己?!?/br> 話落,阮梨準備離開,蔣仲良和張子英已經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催她趕緊回去。 “阮梨?!壁w筱楠驀地開口,將阮梨叫住。 “你……不是應該很討厭我嗎?為什么還愿意幫我?” 阮梨駐足,轉過頭,“要聽實話嗎?” “今天換成任何一個女孩子遇到這樣的事,我都會幫忙。至于討厭你——”阮梨搖頭,“真的談不上?!?/br> “是因為你從來都沒把我那些挑釁放在心上吧?!壁w筱楠扯出個笑,“你肯定覺得我很蠢,像個跳梁小丑?!?/br> “隨你怎么想?!比罾嬉部聪蜈w筱楠,“不過說實話,如果你走出這間醫院之后還要去找薛遠,那我的確覺得你很蠢?!?/br> 說完這一句,阮梨沒再停留,徑直出了病房。 * 阮梨回到院里的時候,修復室已經架起機器,攝影老師正在跟著張子英拍攝后期剪輯需要的各種素材。 阮梨的拍攝安排在下午,換了工作服走進修復室,她就聽見攝影組的兩個女孩子在談論京舟資本。阮梨在工作臺前站定,低頭整理桌面,身后的兩人聊得不亦樂乎。 “就是咱們這個紀錄片的最大投資方,京舟資本,我聽說他們老板準備投建非遺文化城?!?/br> “什么非遺文化城?” “聽我朋友說他們前期已經考察了幾十個地點,最后備選七個。不是那種把各種非遺湊在一起的大雜燴,是結合當地特色,集傳統文化、主題樂園和休閑娛樂于一體的文化城?!?/br> “哦哦,東方迪士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