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青棠余光看她一眼，忍不住揚起唇，牽著她往外走。

    她奇奇怪怪瞅他：“你笑什么？”

    “沒什么，就是覺得你可愛?！?/br>
    “嗯？”姜溶眨了眨眼，一本正經道，“你也挺可愛的?！?/br>
    蕭青棠笑得眸子都瞇起來：“好好好?！?/br>
    姜溶心滿意足挽著他的胳膊：“一會兒去哪兒？”

    “帶你去我原先一個人會去的地方，我一個人時真沒去找過女人，大多是在外面喝酒看天?！?/br>
    “哼?！苯艹蛩谎?，“我知曉了?！?/br>
    他笑了笑，沒再說話。

    到姜家，姜夫人見他們來還有些吃驚，一聽姜溶說罷，便知曉這是她的主意，也不好多說什么，放他們去了。

    畢竟現下不論是她想去侯府看望，還是溶寶回家探親都十分容易，只怕是溶寶在外心思玩野了，也不怎么惦記著家里了。

    不過，這樣也好，從前總將她關在家里，現下能四處游玩也很好。

    姜夫人一路送到府門，又給她整理整理兜帽：“路上慢些，聽你夫君的話，莫要到處亂跑，回時順路來報個平安?！?/br>
    “好，我記住了?！彼龜[擺手，跳上馬車，又揮揮手，“娘不用擔心，我過幾日就回來啦?！?/br>
    蕭青棠與人行禮道別后，也跨上馬車。

    姜溶被窗外的風景吸引，沒湊去他身旁，扒在窗口往外看。

    秋日，豐收的季節，麥穗金燦燦沉甸甸，田里有農戶在收莊稼，一捆一捆的綁在一起堆在路邊，麻雀蹦跶著雙腿悄悄靠近，還沒叼走散落在地上的麥子，便被人趕走，嚇得翅膀連連直拍。

    她臉枕在雙臂上，面上不覺露出笑意：“小麻雀真可愛，麥子圓鼓鼓的也好可愛?！?/br>
    蕭青棠靠在車上看著她：“溶寶也很可愛?！?/br>
    她彎著唇瞇著眼，鬢邊的發隨著涼爽的秋風飛舞。

    在不遠處的一個長滿小野菊的小山坡上，馬車停下，姜溶跳下車，幾乎要在花叢里打滾。

    “這里好漂亮！”她站在風里，發絲、衣衫都隨著風飄搖。

    蕭青棠牽著她坐在山坡的石頭上，往前方的田野看去：“我以前常一個人來此喝酒，喝醉了就躺在這里，以天為被以地為床。你看，前面那個抗鋤頭的青年男人，我記得他，我最開始看到他時，他還沒有成親，如今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br>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果然瞧見路邊一個皮膚黝黑帶著兩個小孩的男人。

    “還有那個書生，以前他常和同伴一起偷偷撿家中田里的麥穗，用來捕麻雀，然后烤了吃……那邊遠處的河邊，從前是沒有那樣多房屋的，后來人越來越多，荒地越來越少，屋子也越來越多……春日，他們會結伴來播種，到了秋日來收獲。我從前總是很羨慕這些莊稼漢，地種下去了便有了盼頭，無論好壞總會有一個結果，然后再等來年……”

    他往后一躺，壓倒一片小野菊：“天好藍，大雁在往南飛，等到明年春日又會回來，說不定我去歲曾見過它們?！?/br>
    姜溶折斷野菊，一束一束簇在一起：“把它們逮下來，腳脖子上系個紅繩，明年就知曉是不是它們了?！?/br>
    蕭青棠轉頭看向她：“我懶得動，你去捉?！?/br>
    “我捉不了，我又不會飛?！彼ь^看著大雁群，突然蹦出一句，“要是我會飛就好了?！?/br>
    “你要飛去哪兒？”

    “不飛去哪兒，就是覺得有個翅膀會很漂亮?！?/br>
    蕭青棠也往大雁看去：“我也想有一對翅膀?！?/br>
    姜溶也問：“你要飛去哪兒？”

    他笑了笑：“也不去哪兒了，以前想離開，現下才發覺，若心無桎梏，那么靈魂便是自由的?！?/br>
    “你已經有翅膀了?！苯苓€在擺弄她的花束。

    “在哪兒？”蕭青棠問。

    “在你心里呀?！彼患偎妓?。

    蕭青棠啞然而笑：“走吧，我餓了，我們去下面的村子里討些吃食?！?/br>
    姜溶快速將花束攢成一把，用繩纏繞上，牽著他一起跑下小山坡。

    已到晚膳的時辰，家家戶戶炊煙裊裊，有孩童偷偷躲在草垛后烤小麻雀，他看見便不動了。

    “你想吃那個？”姜溶也看過去。

    “嗯?！彼c頭。

    幾個小孩擦了把嘴上的麻雀油，警覺地看著他們。

    姜溶牽著他笑瞇瞇走近，蹲在小孩跟前：“jiejie用好吃的點心跟你們換烤麻雀，好不好呀？”

    小孩們看她一眼，又看一眼蕭青棠，謹慎道：“是什么點心？”

    姜溶從懷里摸出一包紅豆芋餅，佯裝在鼻尖下聞了一圈：“就是這個噢，又甜又糯，外面買都買不到的噢?！?/br>
    小孩早吃了好幾個麻雀，相視一眼，心照不宣點了頭：“行！”

    “謝謝啦?！苯軐炦f過去，接過樹枝串起的麻雀遞給身旁的人，牽著他往外走了幾步，“你嘗嘗?！?/br>
    蕭青棠看她一眼，試探著咬了一口，然后皺了眉。

    “怎么了？不好吃嗎？”

    “沒有想象中的好吃，沒放調料，什么味兒都沒有?！?/br>
    “??？我嘗一口?！彼舆^，咬一口，疑惑道，“還行呀，挺香的呀?！?/br>
    蕭青棠牽著她往前走：“的確，不難吃，只是我惦記了那樣多年，還以為會驚為天人，原來也不過如此?！?/br>
    她倒是咀嚼得挺香：“是嘛？”

    “嗯?！笔捛嗵木従彽?，“或許他們的日子沒有我想象的那樣好，我的日子也沒有我以為的那樣差?！?/br>
    她搖頭晃腦，語重心長：“那當然啦，每個人都每個人的煩惱嘛，二郎，終于你長大了?！?/br>
    蕭青棠笑著搖搖頭，沒有反駁。

    “叔叔、叔叔！”烤麻雀的幾個小孩突然跟過來，“叔叔，你還吃烤麻雀嗎？”

    姜溶眨了眨眼：“叔叔他不吃了?！?/br>
    小孩愣愣，失落跑開，只留一句：“噢，好吧?！?/br>
    “叔叔？”蕭青棠喃喃一聲，摸了摸臉，“我有那樣老嗎？”

    姜溶盯著打量幾眼，認真道：“還好，如果不是笑起來眼角有幾條皺紋看不出來年齡?！?/br>
    蕭青棠心中一塞，黑著臉道：“不吃了，去前面城里?！?/br>
    “怎么了？”

    “找地方休息?！?/br>
    他要去問問胭脂鋪的掌柜有沒有什么法子可以養一養。

    -

    在雍州玩了幾日，很快要到收假的日子，又乘車慢慢悠悠一路閑逛一路往回去。

    莊稼收完了，地里光禿禿的，途中田地里，有幾個少年在踢蹴鞠，姜溶見了擼擼袖子便加入其中。

    蕭青棠便讓人在路邊支了棚，坐在椅上邊品茶邊看著她和人瘋跑。

    空曠土路車上，輪聲滾滾而來，他下意識轉頭看去，剛好瞧見車窗里的兄長。

    “遠遠聽見熟悉的聲音，走近一瞧果然是你與弟妹?！笔掗L聿緩步下車。

    “兄長?！笔捛嗵奈⑽㈩h首，“正要回京，她瞧見有人踢蹴鞠想一起玩玩，便在此處稍聽片刻?！?/br>
    蕭長聿站在田埂上，看向不遠處踢蹴鞠的一群少年，又說起旁的，“你在戶部任職許久，我也未曾過問，可還習慣？”

    他看向踢蹴鞠的那抹淺綠身影：“還好，戶部事宜不難處理?！?/br>
    “我知曉，這些難不倒你，只是擔憂，你一向自由自在慣了，如今要與那樣多的人打交道，心里可還覺得自在？”蕭長聿朝他看。

    他仍看著不遠處：“與人相處的確有些消耗心神，但還好，她自在，我便自在?！?/br>
    蕭長聿轉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滿地枯黃中的唯一綠影正朝此處跑回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