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十二閣主速來行蹤不定,去哪里都不奇怪,但雪季入內境也不會是個好選擇,更重要的是,聞世芳也去了,既然如此,便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劍客拉著臉越過一道山溪,念頭紛紛。 吳閣主雖然如今沒什么動靜,但她先前在謝家聽的那些故事中,吳萍才是那個被講得最多的。她來歷成謎,各人有各人的說法,最離譜的甚至說她是川君的私生女。 除了眾說紛紜的身世,萍蹤客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便是她在蒹葭岸的一戰。那一戰,她以一對四,水勢如天造,草木似有靈,居然大獲全勝。據說,那一戰之后,蒹葭岸連著下了半個月的雨。 按理說,能縱水的修士多少能cao雪,雪原之中她應該不會怎么落下風。除非……除非那人修為比她高。比如,一位元君。 可世人皆知,成元君之時會天降異象,那種異象還不是異寶出世的那種,而是幾乎能覆蓋整個大州的異象,根本掩蓋不了。近些年,唯一一個晉升元君的便是她師叔。若是那些成名已久的元君,那似乎也不太可能。 理由呢? 況且,萍蹤客師承川君,那是當世幾位元君中最有威望的一位,大抵也沒什么人敢得罪她。 細細一想,劍客怎么都覺得奇怪。 腳步轉了又轉,倪霽卻到了云棲中樞。 說來很損,她曾經在這里疊過很多小玩意兒。雖然聞世芳曾在此清理過一遍,但按照她的了解,那些小東西多半還在。 層層法陣中,劍客不多時便把一堆小紙片搜羅起來了。 得益于道衍的指點,這些紙人如今更加隱蔽,也更多功能,比如竊聽。 她捏起幾只,聽了好一陣,神色微變。 明燭—— 混元氣—— 倪霽沒來由地覺得不太妙,仔仔細細把紙人們都聽了一遍,而后一把收進儲物袋,又出了云棲中樞。 下一刻,紙鶴又來了,還是自家的,卻是直接到她手上—— 如今青州仍是雪季,你總還是要等,不如先替我跑一趟海國,找些天還珊瑚,最好再去見見江道友。如果她愿意見你的話。 劍客點了點頭,青州確實有問題。 三日后,霧海邊,飄搖著云紋的巨船緩緩出發,不消片刻,極目所望便是茫茫波濤,倪岱持劍立在船首,神色一如既往的嚴肅。 “不要停船?!彼龂诟勒贫娴牡茏拥?。 話音落下,她忽又覺得有些心神不寧,便轉身朝船艙走去。 篤篤篤—— 篤篤篤—— 沒人應,倪岱神色一變,立刻破開門上層層禁制。 得了令要看住倪霽的三長老長嘆一聲,果然,人已經跑了。 而云棲之上,倪震宇也已經被氣得吹胡子瞪眼——云倉被人動過了! 想也知道那是誰! 氣急無奈之下,倪震宇放出紙鶴的動作幾乎可以用扔來形容,剎那之間,紙鶴便成了天際一點星子。 此時,自霧海而來的加急紙鶴才姍姍來遲。 青州,無邊雪原內 “這樣的結果,吳閣主可滿意?” 一身嫩綠道袍的少女閉了眼,浮沉聚散隨之落下,心神卻停留在仍在在那條已經有了結果的路上,于是手不自覺地摸上腰間的鈴鐺。 本命法器本是心意相通之物,清越的脆響而出,對面的黑袍人輕笑一聲,“吳閣主可莫要如此,在下可受不起這十二鈴?!?/br> 落雪簌簌,不過片刻就已經在二人肩頭堆了起來,白茫茫中,十二閣的閣主是雪地里最鮮活的色彩,幾乎就像是一抹春日的幻影。 吳萍猛地攥緊了十二鈴,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其捏碎。她苦苦追尋了這么久,原來跟腳卻在這里。 呼嘯風聲中,鈴音驟起。 十年漂流,三十年苦修,百年游歷,竟然全系于曾經的一點劍意,便是川君尋到她,也未必是偶然。 她不過是,撫舟崖上一點萍。 吳萍睜了眼,眸光沉沉,眼神越過眼前的黑袍人,定定地看著遠處的殘碑。 撫舟崖 那里本該刻著這三個字,據說是初代掌門所立,但現在,那里什么都沒有,只有手掌寬的基底,現下已經被雪埋了一半。 百年前,造化門的最后一任掌門曾在此練劍,留下的劍痕一度是劍修們趨之若鶩之物。彼時,明燭仍然高懸,縱然只是一抹照影,所有妖邪也無所遁形,但沒有靈智的草木不在此列。 不知什么時候,蓮池內生了一點浮萍,懸云劍氣本該淬滅一切生機,但那人一念之差,點點綠意從能斬落神魂的劍鋒上滑落,懸云劍氣卻從此留下了印記。 “如此,我倒是還算欠了你們造化門一點因果?!?/br> 吳萍緩緩道,望著殘碑又莫名地走了幾步——興許,劍痕仍在呢? “這點因果倒是無所謂,掌門身死,如今我要吳閣主的因果做什么呢?”黑袍人說得輕松自在,腳步卻微不可見地一轉,擋在了吳萍身前。 吳萍一頓,再開口時眼中惆悵已然消散,又是那個機敏善變的十二閣閣主了。 “既是無所謂,那閣下引我到這里做什么呢?總不見得是認親吧?” 黑袍人哈哈笑起來,“便是認親又如何?十二閣閣主如何能不結交?在下不過鄉野散修,若能跟吳閣主以親友相稱,豈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