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修道之人,氣息悠長,因此這曲子也作得格外長。 又是一炷香,聞世芳一曲吹罷,余音緩緩落下。 “醒醒!”一個紫衣少女正恨鐵不成鋼地戳著身側睡過去的少年。她分明看見,青衣人的眼神已經往這里掃了好幾遍了。她心里一急,下手重了幾分,那少年頓時“哎呦”一聲痛呼,醒了過來。 “睡得好嗎?”聞世芳笑道。 此時,謝棠嗜血兔子般的眼神也落到了他頭上。 “好?!蹦巧倌陰缀醵叨哙锣碌卮鸬?,臉上一個紅印兒赫然在目。他又是緊張又是想笑,表情一時變得十分滑稽。 聞世芳只是看著好玩兒,隨口一問,倒沒什么別的意思,于是她的眼神放開了那個少年,慢慢掃過全場,問道:“諸位可有什么問題?” 半晌寂靜無聲。少年們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打算爭這個先。 謝棠很是痛心,這曲子是不好聽嗎?感受不深嗎?怎么能這么對待遠春君呢! 在她的想象中,這時不說是唇槍舌戰,總該各抒己見吧! 于是,她朗聲道:“此曲憂思深重,使人涕淚漣漣,又帶有幾分超脫之意,可是送亡之曲么?” 聞世芳點頭:“不錯?!?/br> “遠春君為何選擇此曲?”那紫衣少女開口道。 聞世芳:“歡樂者少,悲傷者多。各人所喜之事不同,而所悲之事多有相通之處。樂修向來青睞悲曲,便是此理?!?/br> “那為何剛剛還會有人睡著了?”一個黃衣弟子忽然挑釁地看著那紫衣少女。 聞世芳淡淡道:“無憂無慮,心胸寬廣,萬事無關己身,自然不為所動?!?/br> 紫衣少女點點頭,若有所思道:“當真有那樣的人嗎,若是置身萬物之外,那她還能存于此世之間嗎?” 聞世芳:“無牽無掛,無因果,則為仙人?!?/br> “世上還會有仙人么?” “自從第二歷起,世間便再無仙人?!?/br> 謝蘭的眼神格外迷茫,心道: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也沒有啊,還是說,她是在暗示什么? 窗邊,一位身著月白長袍的女子站了起來,不亢不卑道:“遠春君,我已至照神大圓滿,剛剛聽了一曲,略有所感,只是仍不知道我該何去何從?!?/br> 聞世芳:“聽此曲時,心中所念為何,便是執念為何。來處已遠,去處卻仍在掌中,想必你已經有了選擇?!?/br> “元君修枯榮道,又精通陣法,晚生有一問題想問元君?!遍T邊一個紫衣女子突然出聲。 聞世芳點點頭,沒有錯過謝棠突然緊張的神色。 “如今傀儡以陣法為核心,陣法越多越復雜,則傀儡能完成的事越多。先前,我偶得一上古傀儡,發現其法陣核心分成三門七組,拆解其中關竅后,我推測這是在模仿人的三魂七魄。若直接以山野殘魂為核心,加以陣法輔助,是否能無需如此繁復的陣法,也能制出精良的傀儡?” 聽潮處內,別說潮聲,簡直就是一片死寂。 不行。聞世芳冷漠地想著。區區殘魂太過脆弱,就是再加上法陣也只會給傀儡添亂,況且能夠穩固殘魂的法陣會比原先的法陣更加繁復。 聽上去,這弟子應該還沒有動手試過,否則她立刻就會發現殘魂的脆弱。 “謝道之!”謝棠一聲暴喝,衣袍無風自動,“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別以為你是謝卉的弟子,我就不敢打你!” 聞世芳:“謝棠?!?/br> 謝棠深吸口氣,不甘心地一屁股坐下來,心道:此事必須立刻、馬上就告知母親。雖說是謝道之問的,但難保不是謝卉那個半癲想的呢! “不行。若是人的完整魂魄是一片布料,那么人死之后,布料就會飛快地崩解為一根根絲線,絲線又會在轉瞬間變成纖維,最后重歸天地?!?/br> 謝道之眼神一亮,“那我是否能以陣法在身隕的一瞬間保存魂魄?” 聞世芳慢慢搖搖頭,“這不單單是魂魄的問題,模擬三魂七魄是一回事,輔助貨真價實的殘魂又是另外一回事。殘魂雖殘,仍帶著生前的喜怒哀樂、愛憎情仇,到時候,陣法就會讓傀儡變成另一種活尸,你讓其中殘魂何去何從?” 謝道之眉頭緊鎖,卻沒坐下,很快又不依不饒地問道:“那我抹去其中情怨呢?” 謝棠簡直氣到要吐血,她知道謝卉和謝道之連帶著那個西州人,都是離經叛道的主兒,但她怎么也沒想到,謝道之居然能心大到問出這些東西。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此舉有傷天和她不懂嗎! 此話一出,不消幾日,平澤的大小世家門派都要看笑話了!不行,必須讓母親好好看著這師徒兩人,可別真的惹出怎么亂子來。 80 ? 傀儡陣(三) ◎舊物歸舊主◎ “有情者,方為生靈?!痹?,江潮生開玩笑般的如此說過。 傳聞中,霧海上有一種妖靈,專以喜怒哀樂為食,凡人一旦遇上就有被吸成癡呆的風險,然而,自靈氣大變,情妖已經隨著仙人的逝去而消失很久了,自撫舟崖之戰前百年,便沒有人見過情妖了。 聞世芳曾經想過,為什么堂堂海國大供奉會癡迷于情愛之事,便是一時膩了也要借著一桿筆寫出些纏纏綿綿的故事來,哪怕是正兒八經的內容也要套一層風月的殼,可她后來發現,江潮生并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