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節
黑鬼王站在離他不遠也不近的地方,問道:“你告訴哥哥,發生了什么事?” “我不是故意的……”白鬼王低下頭,“哥哥說過,身上的鐵鏈不可以弄斷,可是昨日看書的時候,我覺得它總是響,覺得很吵,我只是扯了一下,就一下,它,他就斷了……” 黑鬼王看向他的手,他蜷縮在紙堆中,兩只手用力拽著纏在手臂上的鐵鏈,鐵鏈如同纏住他的蟒蛇一樣,不斷絞緊他的身體,他身上,手臂上,手掌上,被勒出無數血痕。 盡管這樣,他還是死死拽著鐵鏈的兩端,不讓他們離開自己的身體。 白鬼王驚慌地說:“哥哥,我是不是闖禍了?” “沒有?!焙诠硗踝呦蛩?,語調平緩,和平日沒什么區別,“你把鐵鏈交給我?!?/br> “可是,可是……”白鬼王不斷搖頭,“不行,他們不聽使喚,碰到什么就破壞什么,哥哥……” “相信哥哥?!焙诠硗跻呀涀叩剿媲岸紫?,黑色的氣息觸碰到他身上,像發了狂一樣撕咬他的身體。 可是他身上有淡淡的月光,那黑色氣息終究還是無法傷害到他。 白鬼王沒有松手,只是一雙眼睛無措地看著他:“哥哥,我身上的鐵鏈真的只是讓我看起來更威武嗎?” “……是?!?/br> “哥哥會騙人嗎?” “阿戟,把他交給我?!焙诠硗醯谝淮我庾R到簡單的謊言無法再騙他了。 白鬼王沒有動,執著地問:“哥哥,鐵鏈松開,會發生什么?” 黑鬼王垂下眼眸,他不善言辭,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應該再如何欺騙下去。 “哥哥……”白鬼王哽咽,“我和你不一樣,我……究竟是什么?” 就在他問完這個問題的瞬間,他身上的鐵鏈忽然不受控制的劇烈扭動起來。 黑鬼王不再多言,雙手立刻握住鐵鏈的兩端,阻止它們脫離白鬼王的身體,同時皎白的月光也涌入鐵鏈之中。 瞬間,扭動的鐵鏈緩緩安靜下來。 黑鬼王額頭上滲出汗水,他以所有力量才能壓制這股來自黑暗中最邪惡的力量。 如同過去六百年一樣,每隔一段時間,他都要這樣利用幽冥法則的力量,趁著白鬼王睡著之后,用自己的力量灌入鐵鏈之中,用以壓制‘尸傀之王’的暴動。 只是這一次鐵鏈斷開,他需要耗費的力量更多。 “哥哥……”看著鐵鏈安靜下來,白鬼王緊張的情緒也跟著緩解了許多,他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太好了,幸好有哥哥,我剛剛好害怕……” 咔——! 黑鬼王眉心一擰,平靜的眼眸中罕見地露出一絲驚慌。 咔——! 咔——! 咔——! …… 隨著這碎裂的聲音不斷響起,頃刻之間,白鬼王身上纏滿的鐵鏈從不同的地方,碎裂成無數片…… 白鬼王的笑容就這樣凝固在臉上。 “哥哥……”白鬼王喃喃地說著,然而,他的眼前,迅速被黑色氣息彌漫了。 下一秒,他什么都看不到。 眼前一片黑暗。 腦海中也一片黑暗。 “吼吼吼——?。?!” 驚天動地的嘶吼聲,從靈天宮中,傳向整片幽冥! 幽冥中,所有鬼神,亡魂,鬼侍都同時被這嘶吼聲驚得呆愣在原地。 一陣狂風從忘川河之上卷過,搖曳著兩岸邊盛開的血紅色彼岸花。 晏無夢站在奈何橋上,循著聲音抬起頭。 只見靈天宮的方向,瞬間被黑暗氣息籠罩,而在黑暗之中,一個龐大無比的身影緩緩站了起來。 咚——??! 他一步踏下,整片幽冥都地動山搖,忘川河中無數魂燈,似乎都在劇烈的搖晃著。 “那是什么……”晏無夢喃喃地說著,而后眼瞳慢慢睜大,“是……‘尸傀之王’……” 她怔在原地,連‘尸傀之王’嘶吼著從那邊一步跨到忘川河邊都沒有來得及閃躲。 轟然一聲,忘川河上掀起滔天巨浪,無數魂燈夾雜在其中,在天空中如同紛紛而落的流星。 ‘尸傀之王’巨大的手中,抓著一個黑色的聲音,猛地砸向忘川,將他深深的按進冰寒刺骨的忘川水中。 吼吼吼——??! 他仰天嘶吼,赤紅眼眸中盡失瘋狂閃動的嗜血和殺戮。 他終于知道自己是誰了! 他是億萬萬人中的惡,是尸山血海堆積的污濁,是萬惡之惡,是不可饒恕的罪和孽! 他聽到來自幽都的召喚,那才是他的歸處。 第172章 鳳凰搶親 寧涼伸手抓住自己一縷神魂, 卻遲遲沒有抽出來。 她看著眼前那瑩白色的火焰,里面已經閃動著邪神的神魂,是血紅色的, 和他一樣充滿邪惡。 “要我幫你嗎?”邪神盯著她,冷冷地問。 寧涼道:“我曾經,也和別人締結過一次‘夫妻之契’,但最后還是斷了,終究是有緣無分?!?/br> “你放心,我和墨蘅君不一樣?!毙吧耦H為自負, “我會讓我們的緣分長長久久,生生世世, 沒有人能分開?!?/br> 寧涼低頭笑了一下, ‘夫妻之契’可以結, 也可以斷, 邪神今日死,那么結不結‘夫妻之契’都不重要了。 只要他死了,自然就能斷。 她的手, 緩緩將自己一縷神魂取出來。 看見她的動作, 邪神的嘴角微微上揚。 終于乖了一點…… 但是很快, 他就皺起眉頭。 一陣熟悉而低沉的‘嗚嗚’聲,回蕩幽冥的上空,在夜色和黑霧之間穿梭。 聽到這個聲音,他嘴角的笑容都仿佛凝固了。 而寧涼取出神魂的動作更是頓住,像是被某種膠水凝住, 緩慢而滯澀。 這聲音讓寧涼吃過不少次虧, 她自然認得。 ‘神音’! 殷念雪曾經用來和邪神偽裝的神明溝通的神器,在魔界一戰中, ‘神音’被晏無爭拿走了。 寧涼緩慢地抬起眼睛,看見邪神臉上的表情,一瞬間便明白。 ‘神音’并不是他使用的。 看來,有人從他身邊偷走了‘神音’。 ‘神音’可以讓萬物都陷入幻境之中,就算是邪神也不會例外。 半空中,連空氣中飄舞的旗幟都滯澀起來,好像在粘稠的水中,難以舒展。 霧靄的流動也緩慢下來,風也不再距離,緩緩地擦過她的臉頰。 在萬物都陷入幻境之中后,祭壇的下方,一名少年踏著階梯走上來,斗笠上的白紗在凝滯的風中隱隱飄動,偶爾露出帶著幾絲淺淺紫色的桃花眸。 他一身白衣,手持‘傾凰劍’,像是瀟灑自在行走江湖的少年俠客。 幽都的黑暗,濃墨一般,卻怎么都融不進他的四周。 他是天生光明的鳳凰,生于烈火,死于烈火。 高高的階梯一路上來,無數火盆燃燒,紅色帷幔也在風中飄舞。 少年像是誤闖進這場黑暗的婚禮中,但他不慌不亂,一步一步踏上來,仿佛自己才是來成親的。 紙人侍衛早已發現他,可他們在‘神音’的幻境之中,拔劍的動作無比緩慢,他已經走上了祭壇,他們的劍甚至都沒能抬起來。 邪神倒是快了許多,他掌心里緩緩溢出一片黑霧,眼看就要裹住他和寧涼,帶著兩人一起消失。 然而—— 吼——! 尖銳的龍鳴從天而降。 黑色巨龍自天空俯沖而下,利爪按住邪神,拖著他向祭壇后方掠去。 堅硬的龍鱗從寧涼眼前一晃而過,待他消失之后,站在她面前的,便是將斗笠慢慢摘下來的洛岐。 十天未見,好像隔了無數年一樣。 寧涼再次看著洛岐,想起在幾百年前,他們的萍水相逢。 她在岐山之外苦苦尋了兩百年,只為見他一面。 不曾動情的鳳凰,在世間尋找能聽懂他琴聲的知己。 這幾百年來,他在人間歷劫,幾度風雨,歷經春秋冬夏,走過天涯海角,最終還是孤身一人。 鳳凰生性高階,又挑剔,他不會輕易動情,最后卻要因情而死。 寧涼安靜地看著他。 洛岐的目光卻深深地凝視著她,好像已經不再是那個雨夜中,沉默地為她撐著傘,和她走過鋪滿月光的路,悄悄隱藏自己心意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