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想了想,他不走正門,悄無聲息繞院子一側,挑了棵結實的,爬樹翻墻一氣呵成,往地面躍下輕巧無聲。他貓兒似的躡手躡腳溜去荀錦堯窗前,扒在窗框,悄悄探出一雙眼睛。 荀錦堯在桌前側對窗子坐著,低著眉目,手里拿著什么東西在削。桌面平鋪一張書本大的四方油紙,削下來的漆黑粉末就在中間堆成個小錐體。 他很專心的模樣,沒意識到窗前扒了個影子。 蘇堯堯瞇著眼仔細看,也沒看出他削的什么玩意兒,于是耐不住清清嗓子。 屋內,荀錦堯驚得手一抖,拿偏了靈力化作的金刃。 窗外,蘇堯堯頂著滿腦袋蘋果花瓣,幽靈似的陰惻惻喊他:“師兄——” 荀錦堯汗顏。他怎么這樣專心,連人來了都未察覺? “你是不是又翻我墻了?”金刃破碎在空氣里,他收了削著的東西,將桌面紙張折疊成包裹完整的四方紙包。 蘇堯堯已大搖大擺晃悠進屋,聽他此言又老實巴交背著倆手,杵那兒露出來個羞澀笑容。 “……”荀錦堯拿他沒轍,“行了,過來坐?!?/br> “做什么?”蘇堯堯眨眨眼,“小蘇是來刻苦學習的?!?/br> “…………”荀錦堯默不作聲拖出身側一把椅子,“坐這兒,懂嗎?” “喔,哦哦哦!”蘇堯堯佯作恍然大悟,溜過去坐下,“師兄方才削的什么?” 荀錦堯看他捧來的一堆書,隨便挑一卷翻翻:“石頭。學堂里碰上疑問了?” 騙鬼呢,削石頭干嘛,泡茶?蘇堯堯當然不信,知他不想講是問不出來了,搬著椅子貼近了幾乎歪去荀錦堯身上:“師兄,你看這里,小蘇不明白?!?/br> 荀錦堯提溜他衣領讓他坐正,直到他腰挺直了跟桿槍似的端正坐著,才耐心與他講解。 蘇堯堯撇著嘴巴,又一次感受到小師弟身份的難用之處。 倆人一講一聽,活脫脫一對兄友弟恭的模范。這卷書沒問題了,就換本冊子過來,荀錦堯信手翻開幾面,突然從里面抖落個什么東西出來。 那玩意兒輕飄飄的,還未待荀錦堯看清就飄去了桌子底下。他說聲抱歉,彎身去撿。 撿起來一看,一枝比手掌略長一點、干巴巴失了水分、還掉了幾瓣花瓣的花莖。不難想象它曾經歷一段悠久時光,歲月雕琢才變成如今的模樣。 “你夾書里做標記的?”干花最不結實,荀錦堯怕碰壞了,小心捧在手心,“才知你有收藏花葉的喜好,它很樸素,但很漂亮。我沒看錯的話是吊蘭吧?我屋里也有兩盆,從沒想過剪下來收藏?!?/br> 他話落隔了好一會。 “……嗯,是吊蘭?!?/br> 蘇堯堯手心里汗涔涔的,看樣子荀錦堯沒有看出這支干花的來源。 這是當年荀錦堯贈予他的吊蘭花莖。 那時他沒收,他看似無情將花莖丟入茶水,卻在無人之際,從裝水滿滿的茶碗撈出不起眼的小玩意兒?;ㄇo纖細短小,承載不住的茶水如淚滴顆顆墜下,蔫巴滴水的模樣狼狽得要命。 他盯著看了許久,心里空空的很難過。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讓荀錦堯傷心了,他也會覺得難受。心中有道梗過不去,口是心非,為此刻意留下吊蘭花的舉動也顯得丟人,最失落無助的時候想過丟棄它,但喜歡一個人的心不是隨便能舍棄的。 他就這么留下了它,足有一年光景。 —— 當晚上,婁念給荀錦堯帶來兩盆醉紅。 紅果小巧玲瓏,顆顆飽滿,點綴在寬大的葉片其間,和荀錦堯的吊蘭放在地面擺成一排,屋子一角增添生機,跟著鮮活亮堂起來。 荀錦堯搬小椅子坐過去,拿樹枝掘著盆中土壤:“這個要用沙土養吧?” “它很好養,你也可以試試別的土,養不了再移回來?!眾淠钤谒赃吘淼跆m的葉子。 荀錦堯的吊蘭養了不知多少年,葉片生長繁盛,肆意舒展,垂落的弧度優美,極具觀賞性,一看便是悉心照料過的??上厦鏇]有花,婁念不太滿意,胡亂撥弄兩把,原本齊整的葉片如遭颶風摧殘,糾纏著繞成一團。 他搞了破壞不再折騰吊蘭的葉子,轉去戳荀錦堯手臂問道:“當初我丟了你的花,你還會不會計較?” “?”荀錦堯看了眼他的倒霉吊蘭,又看看身邊人裝不知道快速扭開的側臉,到底沒把吊蘭的葉子理順,“我計較什么,你丟去燒鍋的也不少吧?” 他給婁念的通常是蘭清院蘋果樹的樹枝。有了緋月殿那棵成活蘋果樹做先例,對方總覺得蘭清院的蘋果樹很有靈性,跟它沾邊的枝子插地里都能成活。 荀錦堯不知他怎能得出這樣違逆現實的結論,但沒挑破,他開心就隨他了。 實際憑魔界的惡劣環境,種一棵活一棵是不可能的,插死兩三回后婁念為此落寞了幾天,之后就變得隨緣,想起來插一支,其他的拿手里玩幾回,要么禿了葉子,要么丟了花瓣,最后只剩一根光禿禿的木棍,不好看也不好玩,哪天做好吃的他就扔去燒鍋。 聽荀錦堯的說法,明顯沒那么上心被他“丟了”的可憐吊蘭。果然是一點都不小氣的阿堯!他聳聳肩沒應,從白日起郁郁不安的心情跟著明快不少。 他揪了顆醉紅果在手里擦擦:“我送你醉紅不是用來燒鍋的,你要好好對它們,養出來的果子我給你做糖葫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