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他的玉笛出自工匠之手,而那支竹笛……只是婁念閑暇時自己琢磨著倒騰出來的。 當初荀錦堯就想過,婁念其實心很細,可能通常他懶得費那份心思,但若論及他肯上心的事情,暗地里必然有一系列心思縝密的考慮。 能讓這樣的婁念跟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荀錦堯不得不說,自己有幾分能耐。 他自嘲笑笑,問道:“待會你還走嗎?” “有些晚了,不走。你要不要醉紅?來時我見阿如院里又添了幾株,但他數目點得很清,若是被他發現了……” 他們的交流氣氛融洽,只是他們不提從前,也不再提以后。 就像對待一節已經壞死的枯木殘枝,放任自流。 “那……”荀錦堯手指微微收緊了,“你時常從緋月殿溜出來,孟大小姐與阿如他們沒有問你去做什么嗎?” 婁念從他手里抽回了玉笛,不見異常道:“問過,瞎講過去就行?!?/br> 荀錦堯猜事實沒有這么簡單。但他必須承認,婁念若真下定了決心去隱瞞,現如今,整個魔都也無人能以揭穿婁念。 他沉默少許:“身邊人,你瞞不過去的?!?/br> 婁念斜過視線看他:“所以呢?” 荀錦堯沉靜地回視:“所以你什么時候讓我走?” 這座深淵崖底剝奪他的自由、為人的大半權利與擔當,只能稱為無視個人意愿的囚禁。 隨著他話落,他恍惚聽見一種虛無的、由表象維持著的東西轟然破碎的聲響。 婁念看了他很久,眼里有一種已有所料的平靜,繼而轉開臉去,嗓音變得冰冷:“別問,你沒得選?!?/br> “……” 荀錦堯沒應聲。其實這不是他第一次提出這種要求,但每一次無一例外被回絕。 起初他還從各方面講過道理,后來發現沒有用,這已經不是通過商議就能解決的問題。盡管有些東西是有道理的,卻只會為他們的關系火上澆油。 他大概能懂,婁念想他注重自己優于所有人之上,從前的他沒有做到,那么婁念幫他做到。 這不止是私心報復,也算一場方式偏激的挽留。它們兩相矛盾,荀錦堯不知自己該反抗還是配合。 實際上,哪怕他什么不做,也有一種令他惶恐焦慮的、仿佛有什么在他二人之間不受控制地緩緩流失的錯覺。 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或許現在的婁念就是在慢慢熬他,等他逐漸習慣自己的處境,接受自己已經從世界上消失的“現實”。 但他是個活著的、有思維的人,他不可能接受。 他輕輕搖頭:“那我不走了,你不要什么都不告訴我?!?/br> 妥協永遠是有用的,這一次婁念應得很爽快,歪在他肩頭懶洋洋地卷竹葉:“可以,隨便問?!?/br> 荀錦堯摸了摸他發頂:“你知道我想問什么。外面的事情,跟我說說吧?!?/br> 無知會讓人心中充滿不安定,尤其事情關聯他最為看重的師門與伴侶。 婁念卷葉片的動作頓了一下:“跟你已經沒關系了,還問什么?” 荀錦堯道:“我們就事論事,感情的事情和這件事情互不干擾,應該分開處理。你不會……真的用迷心鏡碎片推鍋給了凡界吧?” 說來奇妙,婁念煞費苦心的焚燒陣法沒能毀去迷心鏡碎片。 迷心鏡碎片太過于虛無縹緲,一扔進去就在蒼焰里頭亂翻亂竄,本以為多燒一會早晚能將它解決掉,熟料一個時辰過去,愣是沒見那團黑霧有所缺損,硬要說,大抵是它沒有實體的原因。 婁念原是信心滿滿的,見狀直接沉著臉把火熄了。荀錦堯猜他是覺得自己好不容易研究出的獨創陣法首次顯露頭角就受了記重挫。 但迷心鏡碎片的事情,外界無關者并不知曉,無論毀沒毀掉,都有用它大做文章的機會。 “我可不干,”婁念懶懶地道,“不是每個人都如荀仙長一般心思陰暗,阿念很光明正大的好吧?” 當下的婁念沒必要與他說假話,荀錦堯順著想想也不是沒可能。他當時的猜測建立在婁念目標不明確的基礎,如今婁念的兩個目標他都清楚了,確實與他的猜測有差別。 既是如此,荀錦堯姑且放下心來。沒有迷心鏡碎片充作矛盾,婁念與凡界的關系就不會在表面上僵化。 真要說其他的矛盾……只剩他自己了。 “那我的事情,你與清風宗交涉得怎么樣?”荀錦堯直直地看婁念,“我師父不可能不懷疑你?!?/br> “哦,秦宗主啊……”婁念輕輕笑了下,“他打我,罵我,還說我壞事做盡?!?/br> “……真的?” “假的。他懷疑你在我手里當人質,特別好說話?!?/br> “…………” “再告訴你個驚喜?!眾淠铍S手扔了那片竹葉,“靈雀山的事情已然眾所周知?!?/br> 靈雀山如今沒了迷心鏡碎片,加上山神與姚清衡魂體鬧出來的事情,就算暴露,荀錦堯不覺得意外。 婁念斜過眼眸看他,微微挑了下唇:“但你們正道水很深,這段時間不知為何,有人開始編造你回歸正道另有所圖。你猜,此事與梁弘毅有無干系?” “沒有?!避麇\堯道,“梁弘毅可能沒那么顧大局,但他比你想象中要正氣。沒證據的事情,他不會隨便造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