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公生奇氣得拍床:“你既然都知道為什么還要犯糊涂!世上好女子千千萬,你,你怎么能喜歡一個妖女!” 李重山說不出話來,被妖女兩個字打得失魂落魄,忽然想起柳春亭曾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她說他日后定會愛上一個妖女。 她早就料到了他有今日,她跟他走時就看透了他的心。 公生奇苦口勸道:“重山,我了解你,你是最堅定最公正的一個人,心境純然,總是慎重再慎重,不愿意行差踏錯一步,寧可人負我不愿我負人,柳春亭呢?她能因一時斗氣就殺了自己的親哥哥,根本就是心腸歹毒,又自私自利,她與你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她與你完全是背道而馳的,你若是和她在一起,難保有一日不被她牽累,我怕你到時后悔??!” 李重山沉默半晌才道:“···她不是因斗氣殺死春橋的?!?/br> 公生奇罵道:“你還為她開脫!不管她為何殺死春橋,她就是弒親!就是大逆不道,違背人倫!只這一樁就能說明她不是你與你相配的良人,我看你是失心瘋了,真恨不得給你灌點藥!” 李重山默不作聲。 公生奇氣呼呼道:“我看啊,你也別收她做什么徒弟了,日日放在眼前你更抵不??!不如就放她走!再不見她!” 李重山道:“可她已經無處可去?!?/br> “無處可去···無處可去就到我這兒來!”公生奇賭氣道。 李重山搖頭:“你管不住她?!?/br> 公生奇怒道:“怎么管不??!你怕是忘了我是誰!再不濟我就給她下毒!不聽話就不給她解藥!” “萬萬不可!”李重山當了真。 “你!”公生奇看他這慌張樣真是氣得胸口疼,他罵也不知道怎么罵了,只嘴里不斷喃喃,“瘋了瘋了···” 李重山也無話可說,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去叫綠牙過來?!?/br> 公生奇撫著胸口,懶得理他。 李重山推門出去,走到綠牙屋外敲門,綠牙睡眼朦朧地打開門,還沒等他說話,就先開口道:“李師伯,剛才那個jiejie讓我告訴你,她先走了?!崩钪厣揭惑@,話都來不及說就朝谷口奔去。 天幕已經薄薄地罩上了一層黑紗,月亮凄冷地掛在一隅,這時候再不信里頭住著什么仙子玉兔,更像是儲滿了高山上的積雪和天下最傷心人的淚。 溪水潺潺流過,兩旁的“花叢”中一片寂靜,柳春亭的馬匹的靜靜地躺在其中。 李重山突然停下來,他再定睛一看,發現馬匹里側還躺著一個人。 是柳春亭! 李重山忙過去,此刻顧不上其他,先將她抱到了公生奇的屋子里。 公生奇被他嚇了一跳,怎么好好地出去,抱著個人回來, 李重山臉色沉沉道:“她被你的藥花毒倒了?!?/br> “???”他手忙腳亂的從床上下來,讓李重山把人平放,“好好的她怎么會中我的機關?”他問李重山,李重山卻只是望著柳春亭,根本沒聽見他的話。 公生奇嘆口氣,只得道:“你先退開,讓我看一看,我這外頭的毒又毒不死人,你不必擔心?!?/br> 李重山問道:“來時我們的馬也突然倒了,你究竟在溪水里邊放了什么?” 一旁被師父叫過來,還揉著眼睛的綠牙答道:“溪水里沒有放毒,是那些藥花,里頭有股味道,人聞不到,馬鼻子比人靈多了,它肯定是被熏暈過去了?!?/br> “那她是怎么回事?”李重山問,床上的柳春亭仍閉著眼。 “她是被藥花刺破了皮,中毒了?!惫胬鹆和さ氖终平o它看,他冷冷道,“她是故意弄傷自己的?!?/br> 李重山看著她掌中細密斑斕的傷口,一看就知是故意抓握銳物造成的,他胸口一陣悶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撫上了柳春亭的臉。 公生奇冷哼一聲,轉身對綠牙道:“走,跟我去熬藥?!?/br> 綠牙還懵懵懂懂,追問道:“故意的?師父,她為什么要故意弄傷自己???” 公生奇斜睨一眼身旁失魂落魄的李重山,說道:“失心瘋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cat的地雷,感謝南桃柚子的地雷。 提前更了,再請三天假,下周四見。 第15章 昏暗的屋子里浮動著一股惡臭,柳春橋躺在床上,眼睛大睜著,仿佛從未閉上過,他不想靠近,卻還是一步步走了過去。 “師父?!贝簶蛉酝蓓?,開口叫他,“師父為何不救我?” 他搖頭,說的話卻是自己都聽不清,春橋又問:“師父為何不救我?師父為何不替我報仇?” 報仇?他要怎么替他報仇? “殺了她?!绷簶蚵牭搅怂男穆?,猛然轉頭看向他,張開嘴大聲吼叫起來,目眥欲裂,兩眼瞪得如黑洞一般。 殺了她!排山倒海的嘶吼朝他襲來。 他怕得不敢作答,想逃卻動彈不得。 “醒醒,重山,醒醒?!?/br> 李重山睜開眼,公生奇正輕拍他的肩。 “你剛才在發抖,氣也喘得很急?!惫娴?,見他轉醒才坐回椅子上,手里還拿著些藥草。 李重山抹掉額上的汗,輕描淡寫道:“做了個噩夢而已?!?/br> 幸好公生奇沒有問是什么夢,也許他心知肚明。 李重山轉頭看了看床上的人,有些焦急道:“她怎么還沒醒?” 公生奇沒好氣道:“若不信我你就帶她去別處?!?/br> 李重山無奈一笑:“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br> 公生奇不理他,只專心擺弄著手邊的藥草。 李重山起身走到床邊去看柳春亭,她神色平靜,若不是知道她是中了毒,只以為她是睡得太沉。 李重山碰了碰她的手,她指尖冰涼,他張開手掌將她的手包住,做得十分自然,心頭也是一種靜悄悄的喜悅,這時只想她快點醒過來。 公生奇在后頭看著,心里雖然不快,可也不能真去做個大棒,且李重山明顯打不醒了,他又何苦絮絮叨叨的非要去惹他嫌。世上的癡男怨女大多是人逼的,他雖沒談過情,可也聽說了不少故事,順遂如愿的常相看兩生厭,橫遭阻隔的往往成了佳話傳奇。 這樣想了一通,公生奇逼自己先放寬了心,他輕咳了一聲起身走過去,不過仍垮著個臉。 “讓開,我給她上藥?!?/br> 李重山松開手,站到一邊。 公生奇坐下,攤開柳春亭的右手,將搗碎的藥草敷在她的傷口上。 他說:“待會兒等綠牙把藥熬好,灌她喝下去就好了?!?/br> 李重山道:“我來喂她?!?/br> 公生奇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倒沒有再說什么。 過會兒綠牙端著藥進來后,李重山就把碗接過去了,綠牙瞅瞅師父,見他不出聲也樂得偷懶。 他站到一旁,看李師伯接過碗卻先放在床邊,先將床上躺著的jiejie扶起來,讓她靠在懷里,這才端起碗,還不喂,吹了又吹,還問他有沒有勺子。 師父說沒有,李師伯看著還不太高興,又把藥吹了幾遍。終于師父看不下去了,轉頭叫他去拿個勺子來。 等他把勺子拿來就被趕出去了,師父不讓他看李師伯把那位jiejie摟在懷里的樣子,他倒不覺得有什么,李師伯是個慈愛的長輩,也曾這樣抱他玩耍。 喂完藥之后,李重山就坐在一邊等著柳春亭醒過來,他勸公生奇去休息,公生奇卻不肯,硬坐在椅子上,瞪眼看著他,一副監督模樣,生生瞪了幾個時辰,最后實在是熬不住了,才趴在桌上睡著了。 李重山怕他著涼,把自己的斗篷蓋在他身上,又把火盆往他那邊移了些。他回到床邊剛坐下,發現柳春亭不知何時手握成了個拳,臉色也不如剛才安穩,想來是藥效發了。李重山不知該如何安撫,只敢輕輕地摸她的臉,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又怕她把手里的藥給掙掉了,便將她的手掌朝上打開,用自己的手掌貼在她的手背上,輕輕地將她手給托起來了。 “快點醒過來,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彼p聲道,頭抵在床沿,觸著她的指尖。 “什么話?!?/br> 李重山驚得抬頭,看見床上柳春亭的嘴角悄悄勾起來了。 “你醒了!”他先是喜,后面回過神來,又有些氣惱道,“醒了怎么還不睜眼?!?/br> 柳春亭睜開眼,對他一笑,眼神向下移,看著他托著自己的手。 李重山也低頭看了一眼,解釋道:“我是怕你把藥弄掉?!?/br> 柳春亭道:“說吧?!?/br> 李重山將她的手放下。 柳春亭望著他,是個他不開口就不罷休的模樣。 李重山聽到自己的心咚咚跳,嘴里卻像含著一塊炭火,喉頭滾動,偏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還是柳春亭先說話,她問:“還要收我為徒嗎?” 他答:“不收了?!?/br> “若我真走了,你會如何?” “去找你?!?/br> 柳春亭一把拉住他的手。 李重山道:“輕一點,不要亂動,小心把藥弄掉?!?/br> 柳春亭得意地奚落他:“還說要和我做師徒!” 李重山道:“是你先說要敬我茶?!?/br> 柳春亭一下急得仰起頭來:“我當時是氣話!你怎么能答應?” 李重山忙起身把她按下去躺好,他道:“快躺好,我也是氣話?!?/br> 柳春亭梗著脖子仰面朝天的看他,他則低著頭,倆人臉對著臉,呼吸相聞。 “以后再不許趕我走了?!彼÷曊f。 李重山一笑:“我什么時候趕過你?!?/br> 她也笑起來,雙眼清亮,李重山眼神一閃,剛伏低身子湊近,身后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 他回過頭一看,公生奇趴在桌子上沒動,臉對著他們這邊,閉著眼眉頭緊皺,又劇烈地咳了幾聲。 李重山直起身來,先幫柳春亭把臉上的粘著的頭發撥開,說道:“你好好休息,你好了我們就走?!?/br> 柳春亭點點頭,又閉上眼,感覺到眼皮上掠過一陣溫暖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