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龍一杯蜂蜜酒 第30節
好歹尸蝎王不會忽然拔地而起,也不會忽然間身形膨脹,化身為巨大到可以輕松將阿蘭的居所裹進尾巴圈之中的龐然大物。 而且,尸蝎王頂多就是骸骨上皮厚了點,腐rou難聞了點。 它可不會像是小格林,后者的多頭的花枝就那樣當著阿蘭的面,發生難以直視的蛻變。 原本長著猙獰口器與毒牙的花朵,直接變成了某種幽綠恐怖,淌著毒液,隱約呈現出惡龍頭部形狀的……類似于多頭蛇怪的玩意。 或者,是植物龍怪? 阿蘭呆滯地看著面前張牙舞爪,遮天蔽日的龍蔓,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小格林赫然張開了嘴,毒蛇一般朝著阿爾特撲了過去。 而拉爾特也在同一時刻朝著龍蔓舉起了自己的長劍——如果阿蘭沒看錯的話,那是正是拉爾特之前用來直接砍下了腐化血魔的圣劍。 ……據說那東西能砍下這個世界上所有生物的頭顱。 在那一刻,阿蘭的血液似乎都要凝結了。 唯一慶幸的是,在最后關頭,暴怒的小格林在阿蘭的命令下非常勉強地恢復了原本的模樣——這也許應該歸功于維列斯在離開前留在龍蔓身上的某種禁制。 阿蘭甚至都不知道維列斯是什么時候做的,總之,在小格林將受傷虛弱的拉爾特一口吞沒前(又或者是它被拉爾特斬成無數黏糊糊的碎末前),它的身體對阿蘭的那一聲“住手”做出了回應。 龍蔓布滿甲片與劇毒粘液的體表浮現出了交錯閃耀的字符,兇相畢露的怪·格林·物揚起了數顆腦袋,無聲地發出了凄厲的嚎叫,然后“啪嗒”一聲,掉回了地上。 一條細弱的綠色藤蔓在地上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四腳蛇,在金色符文的折磨下虛弱地扭動著。 小格林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復成了原貌,而阿蘭付出的代價,僅僅只是門廊的臺階被毒液蹭到,以至于現在那里出現了明顯的焦黑。 ……希望木匠先生有空來幫自己修臺階。 阿蘭在心底絕望地嘀咕道,然后順著毒液噴濺的方向慢慢抬起眼睛,看向了目睹了全程的拉爾特。 法師還從來沒有見到自己的隊長臉色如此難看過。 那雙仿佛永遠倒映著天空的雙眸如今看上去卻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海。 阿蘭甚至都有點懷疑下一秒拉爾特就要上前來直接把小格林丟進榨汁機做成什么碧綠魔物奶昔。 唔,考慮到小格林之前的表現…… 接下來,阿蘭就連開口都是干澀的。 “這孩子,之前不這樣的?!?/br> 黑發的法師干巴巴地替小格林解釋道,同時裝作不經意地往前走了一步,好用自己的長袍遮擋住那根焉噠噠的藤蔓。 “它可能只是,那個,剛好開花了,對于植物類魔物來說這可能剛好是難熬的青春期——” “開花?” 破天荒的,拉爾特完全沒有紳士風度地打斷了阿蘭的辯解。 “……你真的覺得這種伴生魔物,只是在單純地‘開花’?” 最后那個單詞像是從拉爾特的牙縫中碾壓后強行擠出來的。 阿蘭沒有回答那個問題,他驚疑不定地看著拉爾特,后者的表情有些可怕,而那堪稱猙獰的暴怒讓阿蘭感到了陌生。 “可小格林確實只是在……” “那不是開花,那是褻瀆!那玩意……不,不是那玩意,那玩意可沒有這種污穢的渴望,是它的本體正在通過這根伴生魔物,向你展示它那令人作嘔的——” 說到這里,拉爾特忽然臉色鐵青地停頓了一下,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阿蘭看得出來,他正在企圖恢復冷靜。 只可惜當他再次開口說話時候,他的聲音依舊挾裹著難以抑制的憤怒。 “你完全忽視了那魔物展現出來的邪惡與危險,你甚至還對它表現出了那么不切實際的溺愛,該死,這么明顯的認知污染,我在最開始甚至沒有注意到! “不,拉爾特,等等——” “這不怪你,阿蘭,這是我的疏忽?!崩瓲柼貨]有給阿蘭開口的機會,曾經的神眷者整個身體都湮沒在房檐下的陰影中,然而他眼睛卻亮得像是淬了魔火的藍寶石。 “你已經被那條龍魅惑了?!?/br> 拉爾特對阿蘭宣判道。 “但我會想辦法替你解除那褻瀆的魔法——” 他的話終止于一團冰冷的水球術。 嗯,阿蘭平日用來澆花的那種。 “你給我冷靜一點!” 柔弱的,溫和的,宛若珍珠一般的黑發法師,沖著自己昔日的隊長說道,態度是拉爾特從未目睹過的冰冷。 不對勁的人明明是你才對吧! 阿蘭忍了又忍,才沒有對身為傷員拉爾特怒吼出聲。 作者有話說: 拉爾特(大破防):是魅惑術!對,一定是魅惑術!不是魅惑術你怎么可能會對這種丑東西(比劃)表現出這樣的憐愛(手舞足蹈的比劃) 你的認知被污染了!我會救你的—— 阿蘭(迷之微笑):不是魅惑術……是甜甜的戀愛哦。 第35章 阿蘭拎著某條闖了禍的龍蔓回到了房間——拉爾特充滿不贊同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沉重得猶如實質,但阿蘭并沒有理會。 沒錯,小格林之前可能有些失控,但它現在也確實十分可憐。 這時候的龍蔓已經一點都看不出不久之前那令人生畏的威風模樣了。 被拎在手里時,龍蔓整枝都耷拉了下去,連葉片的顏色都從之前鮮亮的碧綠變成了渾濁不清的褐綠。 它的花瓣緊縮了起來,遮住了猙獰的口器,只是偶爾會在阿蘭動作時微微抽搐一下,花瓣的縫隙中落下了幾滴晶瑩剔透的粘液…… 看上去倒不是毒液,反而更像是抽噎中沒來及吸回去的鼻涕。 回房后,阿蘭有些勉強地將龍蔓塞回了之前棲身的首飾盒。說實在的,以小格林現在的身材,首飾盒內的空間有些狹窄。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小格林本身也相當抗拒回去,死氣沉沉的龍蔓在被塞進去時,探出了幾根細細的葉片扒住了首飾盒的邊沿,花頭低垂著,啪嗒啪嗒不停往外淌著透明液體。 在正常情況下,看到這樣的小格林,阿蘭大概會耐心地替它尋找一個更加舒適的容器,但現在,拉爾特宛若實質的目光如芒在背,黑發的鄉村法師對著小格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后捏起小格林軟噠噠的葉片,強行塞回了首飾盒的縫隙中。 “你也……你也應該好好反省一下了。你今天也太不聽話了?!?/br> 他沒有什么起伏地沖著小格林說道。 龍蔓的動作一頓……幾秒鐘后,顏色徹底退成褐色的它不顧首飾盒的狹窄,將所有的身體都縮了回去。 “啪嗒”。 順便用一根細細的觸須,給首飾盒上了鎖。 * 阿蘭:“……” * 回過頭,阿蘭深吸了一口氣。 “好吧,拉爾特,我覺得我們現在可以好好談談了?!?/br> 他對那個臉色難看的男人說道。 * 如果說,穿越真的有給阿蘭帶來什么“金手指”的話……那大概就是作為一名rou身穿越者,他對這片大陸上所有作用于靈魂的魔法免疫。 阿蘭從接觸到這個世界的“魔法”后就無比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那種認知與其說是來自于對整個魔法體系的探索,倒不如說是某種直接作用于靈魂的感知。 當初還在傭兵小隊時,阿蘭的隊友們總是會為任務中可能觸發的靈魂類術法陷阱而倍感擔憂(沒錯,那些陷阱對有著敏銳靈知的法師來說,從來都是最危險的),阿蘭猜,每一次自己安然無恙地從那些相當棘手的靈魂類法陣中走出來時,隊友們都會默默給他貼上某種類似于“深不可測”之類的標簽。 令他頭疼的是,每當他想要解釋,某種特殊的,僅有他自己可以感知到的“規則”,會無比精妙地阻止他向這個世界的土著透露哪怕一絲絲跟穿越相關的信息。 他最后也只能無奈地默許“對靈魂類魔法極度鈍感”這個標簽落在自己身上——只可惜,哪怕有這個標簽,他依然無法說服此時此刻的拉爾特。 “……阿蘭,你太過于低估龍的力量了?!?/br> 拉爾特直勾勾地盯著阿蘭,重復地說道。 “維列斯是我的兄長,但同時,他在未來也必然會是一條魔龍,沒有人比我更加清楚這一點?!?/br> 在被阿蘭用水球術攻擊了之后,這位曾經的王儲看上去倒是比最開始要冷靜了一點。 但也只是“一點”。 “???等等,你,你和維列斯先生是……” 阿蘭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是的,我們是兄弟?!?/br> 拉爾特觀察著阿蘭的反應。 在坦白了這件事后,也許阿蘭終于可以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 拉爾特想。 而阿蘭的視線果然也在那一刻變得銳利起來——這讓拉爾特不自覺的,稍稍松了一口氣。 但下一刻他就聽到了阿蘭急切地詢問:“那你一定知道維列斯先生現在的情況?他還好嗎?天啊,我一直好擔心。紅月對他來說一定非常難熬……” 好的。 拉爾特尚未呼出胸臆的那口氣凝結在了胸口處。 他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他親愛的阿蘭,確實被龍的魔法扭曲了心智。 而且癥狀還非常,非常嚴重。 * “哦,阿蘭,你還是不明白……” 良久之后,拉爾特終于再次說話,聲音異常干澀。 阿蘭可以看到,在說話時男人的咬肌繃緊,脖子上更是隱隱有青筋凸起,“屠龍者維克托在被那頭惡龍捕獲之前,除了是大劍師之外,更是當年大陸上首屈一指的法圣!他的強大甚至連當時尚未隕落的黑暗雙神都感到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