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工程師一臉遲疑地說道。

    “我查了他們的生產記錄和庫存清單，發現很多對不上的地方。雖然他們的生產效率很低，但也不該只有這點產量?！?/br>
    方長微微皺起了眉頭。

    “什么意思?！?/br>
    老工程師耐心地解釋道。

    “意思就是，理論產值比實際產值高了整整三倍！如果這座工業園區能發揮出它應該有的產能，你們絕對不會贏的這么輕松，南方軍團至少還能再撐個三年！”

    “我得糾正一下，我們贏的也不算輕松?！?/br>
    方長輕輕咳嗽了一聲，想為自己的好兄弟們爭辯兩句。

    然而那個老工程師卻一點兒也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又重新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老頭食指摩擦著下巴，自顧自地思忖著。

    “機器是好的，供應鏈也沒問題，管理方式有值得詬病的地方……但影響也不至于這么大?！?/br>
    他越想越不理解，伸手抓著頭頂上所剩無幾的毛，臉上寫滿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

    “……真是怪了?！?/br>
    第947章 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

    工業區旁邊的村莊，被太陽曬得黝黑的小伙回到了自家的帳篷，怒氣沖沖的坐在了板凳上。

    這份忿怒不止是針對威蘭特人的，也有是針對那些阻止他們復仇的聯盟人，甚至還有一部分是針對不爭氣的自己。

    他是村子里最勇敢的小伙子，本來應該帶著村子里的人據理力爭，結果到現在他的肩膀都還在止不住的顫抖。

    他厭惡窩囊的自己，雖然他也不清楚到底怎樣才能讓自己變得不窩囊。

    看著自己的孫子，滿臉皺紋的老人嘆了口氣，用慢吞吞的聲音說道。

    “博薩卡，你太沖動了?！?/br>
    博薩卡回頭瞪向了他，將胸中的憤怒和抱怨一股腦的吐了出來。

    “我不明白，他們到底想做什么，威蘭特人不是他們的敵人嗎？我們可以替他們去解決他們的敵人，我們要的又不多！”

    老人搖了搖頭。

    “沙漠中的敵人和朋友是涇渭分明的，但沙漠的外面不止有敵人和朋友這兩個概念。你的那套辦法在大荒漠里是行得通的，但在大荒漠的外面行不通……婆羅行省有個人叫拉西，有人替他寫了一本自傳，我從永夜港的行商手中買下來放在了你的床頭柜上，你從來都沒有翻過。要我說，你應該多學學他，看看他在同樣的情況下是怎么做的?！?/br>
    博薩卡的眼中一片茫然。

    拉西？

    大荒漠之外的世界？

    這和他的困惑有什么關系嗎？

    他倒是看見過床頭柜上的那本書，但卻不認識幾個字，學起來更是太麻煩了。

    看著仍然不開竅的孩子，老人語重心長的叮囑了一句。

    “不管怎么說，現在聯盟是這里的主人了，如果你實在不知道該做什么，那就低調一點，然后跟在你認為強大的人后面?！?/br>
    博薩卡一臉怨氣的說道。

    “然后給聯盟干活嗎？那和他們來這里之前又有什么區別？”

    “區別就是，以前你和威蘭特人頂嘴，威蘭特人會用鞭子抽你，會把你綁在柱子上折磨你直到只剩最后一口氣，而現在沒有人會這么做了……雖然我覺得，你從來也沒怕過威蘭特人的鞭子，否則也不會一次又一次的挑釁他們?！?/br>
    老人看了一眼帳篷的棚頂，在鞋底上敲了敲手中的煙桿，忽然長嘆了一聲。

    “其實你沒必要那么恨他們，在威蘭特人來這里之前，你以為拉文卡河是童話里的天堂嗎？別太天真了，最肥沃的土地從來都不在我們手上，而是在變種人和異種的手上?！?/br>
    看著家里的老頭博薩卡嘲諷了一句。

    “你這個老東西居然替威蘭特人說話，你是活夠了嗎?！?/br>
    老人搖了搖頭。

    “我早就活夠了只是不想看著自己僅有的孩子錯過了變成好人的機會，又變回了野獸?！?/br>
    “我可不想做什么好人那種軟弱的玩意兒只會被人欺負，只能變成跟在別人屁股后面撿垃圾吃的可憐蟲……不過你說的對，我應該跟在強大的人后面，即便混不到rou吃，也能喝口湯?！?/br>
    博薩卡握了握拳頭，將目光投向帳篷的外面，嘴里哼哼唧唧的嘟囔著。

    “不知道聯盟什么時候發工錢?！?/br>
    老人叮囑道。

    “希望你記得自己說的話，跟在強大的人后面。還有，別再曠工了，家里的煙絲快用完了?！?/br>
    看著這個老不死的家伙，博薩卡不耐煩地說道。

    “知道了，我會弄些錢回來的，說的我好像很懶一樣?！?/br>
    ……

    隨著聯盟的工程師、訂單和資金一波接著一波到來，以及企業100師和101師從南方軍團的手中連續拿下了多個礦場以及發電站，拉文卡工業區繼恢復了往日的秩序之后，終于出現了復蘇的跡象。

    時間來到了十二月。

    在方長的協調下，拉文卡自治委員會先從產權入手，出臺了關于“產能轉型”工作的第一項方案——“12月法案”。

    根據法案規定，為了給拉文卡發展基金籌措資金，拉文卡自治委員會將變賣工業區172座設施。

    這些設施主要都是一些需要淘汰的落后產能，并且或多或少都存在一些問題，比如生產鋼胚的鋼鐵廠，加工鋁材的鋁材廠，還有生產軍服的服裝廠和生產彈殼的沖壓車間以及燃料發電站等等。

    經過聯盟的工程師研究，如果由聯盟出資對這172座設施進行改造，不但會浪費巨額納稅人的錢，而且很可能吃力不討好，不如讓民間自己去琢磨怎么把這些垃圾變廢為寶。

    這些工廠會委托曙光城證券交易所以及聯盟五家主要銀行進行拍賣。

    拍賣會將全程公開。

    任何符合資質的個人以及組織都可以在被委托方的分機構進行舉牌。

    曙光城、金加侖港、銀月灣、一號定居點、薯條港、南海聯盟北島、環形島、珊瑚城乃至遠在東海岸的理想城都設有曙光城證券交易所的分機構，想參與交易很容易。

    與此同時，參與到拉文卡工業區所有制改革中的百越公司以及牛馬集團將不參與首輪拍賣，只對流拍標的進行舉牌。

    這么做一是為了公平，二是防止聯盟公民的財富流失。

    畢竟要是百越公司帶著聯盟公民的財富下場，聯盟的公民就沒法玩了。

    就這樣，172座設施很快拍賣了出去，雖然這些資產或多或少都帶著些問題，但還是遭到了產業主們的哄搶。

    買家除了玩家和聯盟公民之外，還有一些金加倫港和南海聯盟的有錢人，乃至于理想城的老板。

    他們有些是看準了巴托亞行省戰后重建的紅利，也有的是瞄準了南部海域的太空電梯。

    雖然理想城自己就有大量的工廠，但綜合考慮匯率以及當地的用工成本，拉文卡工業區的廠房未嘗沒有自己的優勢。

    他們只需要把理想城的技術帶一點過去就行了。

    不管怎么說，多虧了這些人帶著資金和技術跑步入場，聯盟一分錢也沒有出就讓南方軍團的拉文卡工業區并入了自己的供應鏈。

    而在這個過程中，拉文卡工業區更是籌措了近15億銀幣的海量資金！

    當初百越公司進入金加侖港的時候都沒弄到這么多錢。

    有了這筆巨款，自治委員會對改革的信心和底氣也更足了，安托萬會長更是拍著胸脯向方長表示，一定會將拉文卡工業區打造成大荒漠的明珠，整個中州大陸西海岸的金加侖港！

    這個口氣不可謂不小了。

    這家伙已經跳出了大荒漠，開始對標亞文特城和凱旋城了。

    不過方長倒也沒覺得他吹牛，甚至覺得他估計保守了。

    一手的炸彈外加戰后重建與太空電梯的風口，他想不出來任何不起飛的理由。

    在這個“產能轉型”的大浪潮中，所有人都卯足了力氣準備大干一場。

    無論是換了東家的威蘭特人廠長和經理，還是從聯盟跑過來的新東家們。

    比如來自金加侖港的拉索夫就是其中之一。

    早年他跟著阿辛搞拆遷賺到了第一桶金，后來和大多數熱血未泯的鼠族人一樣，帶著這筆錢殺進了實體行業，懷著工業救亡的想法辦了廠，生產天然氣罐和煤氣罐。

    這行業看起來雖然不起眼，但利潤卻相當豐厚而且需求旺盛。

    雖然聯盟的電氣化程度很高，但婆羅行省和百越行省卻是截然不同，哪怕是金加侖港和薯條港都有不少餐館靠著天然氣瓶生火。

    至于那些軍閥割據的土地就更不用說了，不少軍閥甚至把他生產的煤氣罐當軍火儲備買，火房里的煤氣罐燒完了直接塞上炸藥拖到前線去當炮仗。

    換而言之，他的客戶里不只有開餐館的小商販，還有那些帶兵打仗的軍官。

    由于產品需求旺盛，他一直有新開工廠的想法，甚至在金加侖港隔壁的蕉頭灣附近都選好了地，就差掏錢了。

    然而就在這時，聯盟解放拉文卡工業區、自治委員會公開招標的消息通過《幸存者日報》傳遍了大街小巷。

    看到這個天上掉下來的蛋糕，拉索夫的心中頓時火熱了起來，并一眼相中了拍賣標的中的一家為征服者十號坦克供應鋼柸的鋼鐵廠！

    雖然聯盟瞧不上這家鋼鐵廠，甚至給那玩意兒貼上了“落后產能”的標簽，但他可不覺得這玩意兒落后，甚至看向它的目光就像看見了神器一樣。

    這玩意兒可是給坦克廠供貨的！

    有了這玩意兒，他的煤氣罐廠的產量不得噌噌噌的往上漲？！

    這種驚喜絲毫不亞于聯盟“傳奇鋼鐵大亨”孫老板，用200萬銀幣從巨石城的企業家弗雷德手上抄底“力大無窮”鋼鐵廠。

    而拉索夫看中的還不僅僅是這座鋼鐵廠能給自己帶來的利潤，還有這座工廠所擁有的技術正是婆羅行省沒有的！

    如果能把軍團生產裝甲鋼的技術帶回他的家鄉，那多是一件美事??！

    雖然阿布賽克不是個好東西，但婆羅國畢竟不是阿布賽克一個人的國，他還是希望能讓自己的家鄉變得更好的。

    懷著這樣的想法，他毫不猶豫地掏出了近千萬銀幣的巨款，從競爭對手的手中搶下了這個標的，并在拿到工廠的所有權之后馬不停蹄的殺到了距離前線不到100公里的拉文卡河沿岸，見到了那個剛剛從聯盟戰俘營里放出來沒多久的廠長。

    那廠長是個威蘭特人，名字叫格倫金，在南方軍團總務部后勤處掛著千夫長的軍銜，以前在安托萬區長的手下做事。

    也許是被聯盟打服了的緣故，這家伙在他面前倒沒擺什么威蘭特人的架子，開完會之后便開始張羅起了復產的事宜。

    聽到“格倫金的工廠”又復產了，一群當地的土人小伙兒也很配合地涌到了工廠門口的招工點。

    看著那排成長龍的年輕力壯的小伙兒，拉索夫的臉上掛滿了燦爛的笑容。